第五十章踏上自愈之路
博浩想睁眼,眼皮很重,像是挂了块石头。
他以为自己还躺在郊区的草地上,于是用手去摸索地面,指尖触摸到的却好像是床单;隐约听见有人说话,但是那声音仿佛来自古老城墙的另一端,夹杂着呼啸的风声,根本听不清在说什么。
“我这是被捕了吗?手雷爆炸了,我的腿还在吗?”
他想去摸腰间的配枪,稍一用力,剧痛令他几乎叫出,胳膊完全不听自己的,挣扎了几下,一块巨大的、沉重的黑布兜头笼罩下来,令他无法呼吸。
他想起来了,枪被马亦然拿走了,里面的子弹也被退掉了。
看来,真的只能束手待毙了。这样想着,绝望便完全侵占了他的大脑。
再次醒来,眼前是雪白的墙壁。他想坐起来,剧痛还是让他“啊”地叫出了声。
一个医生模样的人用手轻轻在他肩头按了一下,制止他起身,他看见医生嘴巴在动,却没听见声音。
一个戴眼镜的医生身后站着四五个穿白大褂的实习医生,目光都锁定在博浩脸上。
这是在哪儿?开封解放了吗?葛潇安全撤离了吗?
得知病员苏醒,病房里一下子又进来七八个人来,是市局和支队的领导们。
李博浩好容易才让自己明白,开封的一切竟然是一场梦啊。如果是梦,自己为什么会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虽然病房里的人都在张嘴说话,他的耳边却是可怕的寂静。见他不回答任何问题,只呆呆盯着每一个和他说话的人的嘴巴,大家的目光都投向了戴眼镜的医生。
疼痛来自胸口和腹部,李博浩不敢深呼吸,安静地躺着,脑中关于开封的一切都在延展。
他问自己,现在是在哪里?梦里的开封,还是现实中的虞城?眼前的人脸逐渐模糊,他又一次昏睡过去。
一个本子举在他眼前,上面是一行字“醒了?想吃东西吗?”因为没有休息好,陈凯的眼皮显得特别双,胡子也没刮,头发估计是用指头抓了几下,毛毛地,人看上去有点颓。
看见“吃”字博浩一阵恶心,立刻闭上眼睛,眩晕过去后,他问:“我是聋了吗?”博浩觉得此刻自己每吐出每一个字,全身的每一根神经立刻开始用利刃划他的肉。
陈凯飞快地在本上写“你没聋,是爆炸引起的听力下降,会好的!”博浩的目光久久停留在“会好的”三个字上,心里的不安得到些许安抚:“我还哪儿伤了?”
博浩知道,爆炸冲击波最容易伤害到耳膜,如果耳膜受伤那么一定意味着自己还有内伤。
陈凯犹豫了一下,写了几个字“脾切除。”
博浩目光定定地在这三个字上停留了一会后,才转向窗外,阳光甚好,光线透过蓝色窗帘布纹间隙射入,如同一根根银针,刺痛了他的眼。
手背被轻轻拍了一下,他睁开眼,本子上写着“医生说没事,将来丝毫不会影响生活质量。”
博浩的手悄悄移向自己的左腹部,指尖刚触碰到纱布,就因疼痛而停止了摸索,他觉得嘴里很干,很苦涩。
博浩的主治医生沈南是特意从省里请来的专家,他五十岁左右,人很清瘦,眼睛里却有着比实际年龄大得多的慈祥。沈大夫每次查房都会连说带比划地赞博浩身体底子好,恢复得比一般人快。
换药是博浩最难以忍受的痛苦,因为伤口的痛会令他呕吐,胃里本没什么东西,吐出来的都是苦水。关键是呕吐时胃部的剧烈痉挛和抽动会给他的伤口带来更大的痛苦,那时沈大夫如果在病房,就会用手抚摸博浩的头,说来奇怪,沈大夫的神奇之手一摸,身体的难受似乎立刻减轻了许多。
所以每次护士来换药,一向坚强的博浩就会孩子般用期待的目光看向门口,眼巴巴地期待沈大夫的出现。这种肉体折磨和意志力的倒退让他情绪日渐低落。
每天面对病房里来了走,走了来的领导和同事,他虽然已经能够日渐清晰听见他们说话,但是他什么都不想说,用睡眠和沉默封闭起自己。
终于又轮到陈凯的夜班了,听说白天博浩自己下地行走了,他兴奋地把手里拎的保温桶在博浩眼前摇摇:“这是徐支做的十全大补汤,来点儿?”
博浩笑着点头,他今天执意让大夫把尿袋去掉,自己走进了卫生间,迫切想查看一下腹部的伤口,虽然他只能看见腰腹部的两处纱布,但是疼痛告诉了他伤口的长度。
镜子里的李博浩格外憔悴,惨白的脸上,眼圈乌黑、目光呆滞、双颊深陷,他被镜子里的那张脸吓了一跳。
所以,再没有胃口,他也坚持喝完了一碗汤,他要尽快让自己的身体康复起来。
但是,汤只在胃里存留了几分钟,他就虚汗直冒,闭上眼睛想压抑住反胃,最终还是扑进卫生间一阵狂呕,牵拉得伤口痛得他几乎跌倒在洗面池旁。
冲进卫生间的陈凯被眼前的一幕吓坏了,慌忙扑到床头按反复按着呼叫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