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女丑。”

　　夜子将尸体放到他和李安中间，然后将布包里的匕首拿出来，划开尸体的胳膊。顿时，涌出大量的青色液体。

　　他将液体涂在衣服上并告诫李安不要涂在皮肤上。他照做，忍着恶心涂在了自己的衬衫上。他的外套早就破得不像样子，浑身上下都变得脏兮兮的。

　　他把外套脱了下来。

　　弄了半天，可算是完事了。李安将从包里掏出一块压缩饼干递给了夜子。他也没客气，接过来就吃了下去。

　　夜子将身边的水壶也递给他，李安接过来喝了一口，皱了皱眉，于是低头看了一眼水壶里的水。

　　那上面还飘着些墨绿色的叶子，这味道真的难以言喻。

　　“这是什么？”李安诧异地看着他，将水壶递了过去。

　　夜子接住，道：“茶叶。”

　　火光闪烁，照亮了夜子的脸，云淡风轻，没什么表情。他加着柴火，噼里啪啦的响，周遭很安静。

　　李安细细打量着他，之前都没好好看清楚他。虽然现在是短暂的休整，但时间足够了。

　　夜子身上，有一种不该在这个年纪出现的沧桑。这种感觉，不像是他爹那样靠时间积累下来的沉淀。他的沧桑，更像是与生俱来的。

　　挖死人坟墓的人，大多命犯孤星，没什么亲人。

　　无牵无挂，孜然一身。

　　倒也符合。

　　火堆照得他眉眼皱成一团，李安的上下眼皮打着架，周身很冷，脸被照着很烫。他没有上床，就这样缩了缩身子。

　　“夜子，我先睡了……”他真的很困，感觉像是十几年都没睡觉一样。

　　夜子就在一旁看着他，过了一会，又默默将儡尸搬到了门口。他站在门口，又一次回头看李安一眼，便离开了。

　　外面很亮，明天应该是个大晴天。

　　李安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小时候，自己还坐在奎叔给他做的秋千上。旁边是四姐，她梳着羊角辫，在地上看着他笑。他看到站在不远处的阿信，看他傻笑着，手里拿着一个风车。

　　荡了会秋千，他觉得累了，便跳到地上换成了四姐。

　　这时，阿信跑了过来，蹲在他面前，将手上的风车递到李安面前，吹了口气。

　　风车慢慢转动，耳边想起了歌谣。

　　“路边花，燕儿归，小小送风来。蝴蝶儿啊蝴蝶儿，花儿香香，石板路上……”

　　忽然，阿信突然伸出双手掐住了李安的脖子，他想转头喊四姐，却发现周遭的画面越来越模糊，随着风车掉落，周围想被砸破的镜子一般，碎成千万片。

　　眼前的阿信已经变成了儡尸，眼睛上像是得了翳症一样，蒙上了白色。但他能清楚的看到，在他眼中，李安的样子是不是少年的自己，而是现在的自己！

　　耳边轰鸣声响起，简直要炸聋他的耳朵。

　　李安醒了。

　　柴堆的火早就灭了，被烧成黑色的木头变成了碎块散落在周围。

　　他动了动手臂，遮住了从窗户木条缝里挤进来照在他脸上的光。

　　他睡得一点也不好。

　　浑身没劲，尤其是腿。有好几次他想站起来，却都因为腿软中途放弃。李安看了一眼旁边，那里早已没了身影。

　　他完全没有睡意，只是躺着。此刻，他不能放空自己，只能强迫自己去想些事情。

　　李安记得，最后他睡着的时候，他恍惚间看到夜子正盯着他。

　　他不敢确定夜子对他本身构不构成威胁，但至少，夜子和他是一边的，虽然他们认识不到几天，但两个人有这共同的目的，离开这里。

　　但也不排除夜子丢下他的可能。

　　李安知道自己在这种奇闻异事会一点经验都没有，与其带自己这个拖油瓶，那还不如直接抛下省事。

　　但他不想是第二种可能。

　　慢慢的他从梦魇中逐渐清醒过来，恢复了力气。他站了起来，转身看着自己的东西一个也没少，他的东西也都还在。

　　这夜子到底去干嘛了？

　　正要出门，就与进来之人撞了个满怀。

　　他下意识伸手格挡，却被那人瞬间抓住肘部。

　　“夜子？！”李安诧异，这家伙走路怎么没声。

　　夜子放开他，侧过身走过他，在床边坐了下去。

　　“你去哪了？”李安问。随后，就观察他。

　　夜子的身上多了很多土，脸上也变脏兮兮的，他抓了几把刘海，眼神又暗了很多。

　　他没回答李安的问题。

　　不是逃避。李安想。他是在休息。

　　他干什么了，怎么会这么疲倦？

　　李安想不出来，已经超出极限了。这所有的事都超出他的极限了。

　　“你现在拿上东西，我带你出去。”夜子道。

　　“你知道了？”

　　夜子再次陷入沉默。过了一会，他看了李安一眼，开口：“放心，我不会害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李安欲解释，就见夜子将的东西带好，路过他时，停了一下，又很快的走出房子。

　　李安无奈的叹了口气，赶紧将背包拿起赶上了他。

　　他们绕过很多破旧的房子，那些房子里照不见光，黑漆漆的。枯黄的树叶铺在地上，薄薄的。

　　李安发现，夜子带着他走的路线好像是有规律的。而且每走一个地方就会停顿一下，虽然时间不长，几乎不太能发觉。

　　身边的房子越来越少，树木渐渐变多，遍地杂草。

　　“……怎么了？”李安看着他的脸，紧张的问。

　　夜子停了下来，转过身看着他，便从布包里掏出一个银色的小盒子。

　　他打开，里面有一颗药丸。

　　“再向前走就会有瘴气，吃了它就不会中毒。”

　　李安接过。

　　“接下来的路，你要自己走。”夜子看着鸡鸣村的上空，那里阴蒙蒙的，看样子要下雨了。

　　“一直沿着标记走，很快，你就能找到回去的路。”夜子看着已经模糊的四周，他拍了拍李安，又继续叮嘱着：“要快。”

　　“你怎么不走？”李安问。

　　“东西还没找到，我不能走。”他又翻了一下布包，很快就掏出了一把短刀。

　　“防身。”夜子把短刀扔给他，自己转身走了。

　　李安看着手上的刀和药丸，抬头喊道：“哎！你找到东西后，你就来平桂的客栈，我把刀还给你！”

　　看着夜子毫不犹豫的渐渐远去，李安撇了撇嘴，喃喃道：“他听到了吗……”

　　他握紧短刀，没有迟疑，吃下了那个药丸，甜的。

　　雾浓了，李安整理一下背包，盯着前面，走了进去。

　　哨子岭某处——

　　秦奕看着远处的乌云密布，想必不就久就会天雷滚滚，大雨倾盆。他看向身后衣物整洁的厉美人，厉美人也看向了他。

　　两人同时叹了口气。

　　“白来一趟啊。”厉美人转身往山下走。

　　秦奕突然抓住了他的肩膀，他被迫停了下来，打了个趔趄。

　　“死老秦，你有……”厉美人觉得不对劲。

　　这个触感……隔着毛裘都能感受到恶心。厉美人突然蹲下，一个扫腿将身后抓住肩膀之人撂倒。紧接着翻到他身上，双腿夹住他的头，手一用力，只听到骨头折断的声响。

　　一系列动作毫不拖泥带水，干净利落。

　　秦奕拍手叫好，给他竖了大拇指。

　　“你也不帮忙。”厉美人冷哼一声，拍了拍身上的土。

　　秦奕用手做了一个“嘘”的手势，指了指不远处的杂草茂盛的地方。又用手势示意厉美人左右包抄。

　　“抓活的。”秦奕张嘴没出声的叮嘱。

　　厉美人撇了他一眼，不耐烦的点了点头。他迅速跑到了左边。秦奕还没反应过来，刚要让他等等，就见厉美人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