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着零星月光的湖面映照出岸边几个慌乱奔跑的人影。树丛里的虫鸣被人类尖叫的声音完全覆盖过去。几只松鼠和猞猁逃离湖边,原本还在沉睡的山雀也被突然惊醒,连忙扑打着翅膀朝天空飞走。
脑子最先开始运转的是马克西姆,他急忙跑到帐篷里拿出自己的手电筒,边跑边拍了拍自己腰间的钥匙串,确认车钥匙没有落下,手上渗出的冷汗也沾在了钥匙上。
马克西姆打开手电筒照亮前方,抛下所有其他装备,直接往来时的小路方向冲过去。
受惊逃窜的杰米尔最先注意到了马可西姆,便折过方向追赶他,心想和他一起逃离这片营地。
“你别过来!不要过来!!”
马克西姆注意到了后面追过来的杰米尔,惊恐的咆哮着。
杰米尔很委屈,边追边努力解释着:“洛班和拉利莎才是狼人,你哪看出我是狼人的?”
马克西姆紧紧握着不断摇晃的手电筒,向后打了过去。
这一照差点没把他当场吓死。
离他不到十米远,一个浑身长满毛的杰米尔露出全是利齿的大嘴,两只耳朵变得又长又直,像狼一般抖动。他的眼睛因为手电筒照明的缘故闪着骇人的绿光,并且直勾勾地看着马克西姆,朝他追来,像在追捕自己的猎物。
更让马克西姆觉得诡异的是,他能听见后面杰米尔那熟悉的声音,但却根本没看到杰米尔的嘴在做发声动作,只是裂开他的大嘴,似乎还在发笑……
猎物即将到手的笑!
马可西姆被吓得面如土色,心中唯一的理智被彻底击溃了。他急忙把手电筒转了回来,发了疯一般往前奔跑,嘴里控制不住的尖叫。
后来,他向别人述说这件事时,总是心有余悸:“那天晚上我在树林里逃跑时眼睛都没眨过一下,等上了车我才发现自己全身都湿透了。”
“马克西姆,求求你,等等我!”
杰米尔看着马克西姆逐渐跑远的身影逐渐绝望,虽然一直在解释自己是人类的身份,但马可西姆看自己就像看到恶灵一样,跑得更快了。
“等等我……”
手电筒的光芒在杰米尔的视野里一点点消失。因为事发突然,所以杰米尔跟着马克西姆一起逃跑时没有带上手机或者是手电筒。
这两样东西都在自己帐篷的背包里。
……
最后的一点光也消失了,周围只剩下无穷无尽的黑暗。
杰米尔已经完全看不清脚下的路和周围的环境,就算是竭力观察也看不到放在眼前的两只手。
这是一个完全黑暗的世界,就算是今晚满月发出的如骷髅般颜色的月光也照不进这片密林的一丝一毫。
如果……
现在回去已经是不可能了,杰米尔用手在前面摸索着,艰难地往前走。
五分钟后,一片漆黑。
已经变成狼人的拉利莎和洛班追上来了怎么办……
杰米尔放慢了脚步,因为紧张,嘴里开始喘着粗气。
十分钟后,一片漆黑。
如果他们就在自己的身后……
杰米尔的大脑突然像被电了一下。
十三分钟后,一片漆黑。
只是悄无声息地跟着自己!
杰米尔浑身汗毛直竖,止住了脚步,脚下发出了最后一声落叶被踩碎的声音。
从刚才停下脚步开始杰米尔就一直睁大自己的眼睛,小心地观察着四周,一丝细微的声响都能撩拨自己脑中那根紧绷的弦。
杰米尔感觉自己时时刻刻被这黑暗中的野兽注视着,就像在聚光灯包围下菜板上的一条眼瞎的鱼。
它们应该在欣赏着眼前这只惊恐挣扎的猎物,无需高超的潜伏技巧,只需要上去轻轻一咬。
因为这条鱼看不到谁会先伤害它。
但除了黑色,还是黑色,一种极为纯净的黑色……
杰米尔浑身颤抖着,想尝试回头,但因为更怕看到一些他不期待看到的东西,所以果断放弃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恐惧紧紧攫住了杰米尔,这让他感觉呼吸变得困难。
为了给自己一点安全感,杰米尔慢慢躺在落叶铺满的小路上,就像一只受了重伤的小狗一样紧紧蜷缩着。
眼前似乎也不再是单纯地黑,开始变得五光十色,在他视野中反复出现消失又出现……自己的理智正在被这黑暗不断地蚕食,只留下一个无意识的空壳。
杰米尔彻底放弃自己了,每想起这件事时,他就感觉呼吸困难,整个人像被泡在了黑色的水里,也因此患了严重的抑郁症和黑夜恐惧症。
……
“亲爱的,你看清楚我的脸,我真的不是狼人!”
拉利莎说的时候带着哭腔,试图靠近自己最爱的男朋友达席尔瓦。
“如果你现在还有理智的话那就离我远点!不许再过来了!”
达席尔瓦被拉利莎追到了湖的另一边,期间达席尔瓦因为跑得太快被绊倒了。拉利莎本想跑过去扶他起来,结果达席尔瓦却被她吓得跳起来。
因为达席尔瓦大脑受到了较大的刺激,所以嘴里不断地对拉利莎骂着脏话。
“为什么在你眼里……我是狼人?”拉利莎呆呆地站在原地,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滴在了草丛里。
达席尔瓦根本没在意拉利莎在说什么,因为在他的眼睛里,他只看到了一个龇牙咧嘴的怪物,眼睛血红,似乎随时都能滴出血。
趁拉利莎站在原地,达席尔瓦又悄悄往后退了几步。
这时,他听见了营地那边德米特里朝他的呼喊:“达席尔瓦!不想死就过来!”
达席尔瓦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连忙跑了过去……
拉利莎注视着达席尔瓦毫不犹豫地离开。她整个身体像被灌进了冷水一样,无力地蹲下来,脸埋了下去,从啜泣变为嚎啕大哭。
达席尔瓦过来时看到了库德里亚什、德米特里和米雷娅都并排站在了马克西姆的帐篷边和面前已经变为“狼人”的洛班对峙。
准确来说洛班旁边还站着一个人,那就是米哈依尔。
三人手里都紧握着一根铁棍。
除了德米特里,左右手都拿着一根铁棍。
德米特里注意到达席尔瓦回来后,向他使了一个眼色,把左手的铁棍递给了他。
“孩子们,这是新的狼人杀玩法吗?”米哈依尔从游戏一开始就被他们的行为举止震惊了,一个个惊恐失色,四处逃跑,嘴里一直喊着“狼人”、“怪物”。
自己手里拿着一张“上帝”牌,愣在原地,默默看着他们。
“老头儿,你看到它们时根本不害怕,它们也没有伤害你。你早知道它们是狼人了,对不对?”
德米特里凝视着米哈依尔,冷峻的目光如一把锋利的刀,直直地刺向米哈依尔。
“你在说什么?”
米哈依尔对德米特里的这番话完全摸不着头脑。
“刚才我似乎明白了我父亲为什么会‘意外’死亡了。”米蕾娅盯着米哈依尔,眼中全是阴森森的目光。
米哈依尔又是一头雾水,摊开手表示困惑。
洛班看了看米哈依尔,又看了看面前的三人,径直走了过去,强颜欢笑地说:“伙计们,你们太紧……”
“你再往前走一步我就把你的脑浆打出来!”德米特里怒吼着。
洛班停下了脚步,眯了眯眼,表示无奈。
“和我们保持十米远的距离,滚回去!”米蕾娅愤怒地补充着。
“好好好。”洛班无奈地退了回去,但又突然感觉场面有些滑稽。
“好了,别闹了,游戏到此为止吧。”米哈依尔诚恳地说道。
“当年我爸到底是怎么死的?你说!”米蕾娅哭喊着。
米哈依尔却露出了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反问道:“你不是知道他是急性脑梗吗?还是我送他去的医院,不然你爸的尸体早就被野兽吃了!”
“给我闭嘴!你这只该死的怪物!”米蕾娅的情绪已经失控了。
米哈依尔很想发火,虽然不知道这几个孩子到底怎么了,但还是尽量保持冷静。
他不想再做解释,沉默一阵后,失望地叹了一口气后,便转身离开,消失在黑夜中。
四人的目光又回归到了洛班身上。
一阵尴尬的静谧后,洛班缓缓把右手伸进了裤兜里。
“你带了枪?”
库德里亚什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但这句话足以让在场所有人精神再次紧绷,四人把手中的铁棍握得更紧了。
“兄弟,你也不相信我?”
洛班没有停止手上的动作,而是从裤兜里拿出了一部手机和一包香烟。
“我相信自己的眼睛。”库德里亚什强作镇定,回答时不免透露着一些紧张。
洛班先是用手机给自己拍了一张照片,确认自己外貌没有问题后,便把手机放了回去,又从另一个裤兜摸出了一个打火机,给自己点了一根烟。
“来一根?”
洛班做出了一个递烟的动作,表情很放松。
四人依然保持警惕,不敢轻举妄动。
也是在预料之中的事,洛班自知无趣,也很快收回了烟,往旁边吐了一下口水。
“我们就这样站到天亮?”
洛班一句话打破了此刻的沉寂。
四人没有立刻回答,过了十几秒后,德米特里认真地做了回答:“我们必须保证自己的安全,如果一定要这样的话。”
洛班却像听到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一样,笑出了声。
在四人眼中,面前这只呵呵发笑的怪物变得愈发恐怖。
“你笑什么?”
“再笑我把你的牙打掉!”
洛克止住了笑,双手揣进了裤兜,用一种极为轻蔑的语气说着:“行,暂且认为我是狼人怪物吧,但我想问一下:你们怎么确定现在我们狼人已经全部现身了?”
这句话像是当头棒喝,让站在统一战线的四人瞬间起了疑心,面面相觑,不自觉地互相拉开距离。
洛班极为鄙视地看了他们一眼,吐了最后一口烟后,把手里的烟头丢在草地上,轻轻用脚踩灭。
“不需要多说什么了,报警吧。”洛班有气无力地说,“这件事情过后也不用和我来往了,就当不认识我这个人。”
……
马克西姆开车来到了当地最近的警局,警局还亮着灯。
停车熄火后,马克西姆急匆匆地跑进了警局,发现有一位值夜班的警察正趴在办公桌上昏昏欲睡。
“警察先生,我要报警,我遇到狼人了!”
马克西姆用手擦拭着眼睫毛上快要滴落的汗水。
马可西姆已经做好准备迎接警察疑惑的表情和嘲讽了。
但让人意外的是,这位警察只是拍了拍脸,清醒一下,便拿起桌边最近的笔记本和笔,示意马克西姆继续说下去。
“你不质疑一下吗?”
马可西姆对警察的淡定表现很奇怪……
这位警察本不想再次解释的,但无奈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这个月,我们碰到了21例像你这样的案子,什么狼人、吸血鬼、丧尸,鬼魂这些。”
“加上你的报案,现在是22例。”
警察用左手挠了一下自己的头,右标记了一个新的数字。
马克西姆却更为疑惑,问道:“你们可是警察,这种离谱的事情你们没有怀疑过?”
警察笑了,淡淡的解释着:“一开始接到这类报案的时候,警局所有的人都认为这是恶作剧。直到这个月中旬的某一天,我们局长半夜失魂落魄地跑进了警局,他当时还穿着睡衣。”
“怎么了?”
“他梦见了自己已经过世11年的奶奶,梦见她站在床边。局长清醒后,发现她真的站在床边…”
马克西姆倒吸一口寒气,用手扶着旁边的一个座椅坐了上去,似乎想让自己舒服一点。
“好了,把事情从头到尾都说一遍吧,尽量不要漏掉任何一个细节。”
……
马克西姆说完后,警察也写完了笔记。
二人一阵沉默,室内只能听见一个钟表的滴答声。
就在这时,警铃响了,二人都被吓得不轻。
是米蕾娅打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