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打更人走过之处树影沙沙作响，此刻寂静的夜里暗流涌动，好似一条蛇的爬行。向逢一袭黑衣，步伐轻盈踩过碎碎作响的瓦片，一路跟着街巷里一名从陈王府走出的小厮，浓黑的夜色中两抹寂静的影子，一个在下一个在上，疾步奔向载着皓月的云端。

　　向逢紧紧盯着屋舍下的黑影，那双如鹰钩般的眼睛在夜里不敢有丝毫怠慢。姑娘临去陈王府前曾吩咐过他，大婚当夜定要跟紧任何从陈王府出去的人。

　　跟到一处巷角深处，那人影居然顺着石墙消失不见。向逢跳下屋顶抬头一看，牌匾上横着——福来钱庄。

　　向逢顺着那人消失处弓起手指敲了敲石墙，声音空旷有回响，正如他猜想般此处是一扇门。缠着黑布的手在墙上摸来摸去，却没寻到任何一处机关能够打开这扇石门，应当是只能从其内部打开，虽不明其原理，不过鬼鬼祟祟见不得人的地方，一定有鬼。

　　次日，向逢换了套商贾的行头阔步踏进福来钱庄，“叫你们掌柜的来！”

　　听着这边的动静掌柜巴巴地来到面前，向逢睨了他一眼之后扬起下巴豪气地问道：“掌柜的，我前几日存下的银子涨了多少？”

　　掌柜问：“客官是哪个府上的？”

　　向逢上下打量着掌柜，心中思索着未在场的大户人家，嘴上不以为然地冷哼一声，“王府，不认得？”

　　“认得认得，我这就派伙计去帮您查。”

　　向逢又问：“你们这儿不是城里利最多的钱庄吧？”

　　掌柜的难为开口：“这……”

　　“算了算了。”醉翁之意不在酒，向逢悄摸地攀上掌柜的耳朵，一脸贪财地问道：“我看你们这儿存银子利也不多，可还有些别的生意赚银子？”

　　这一问还真歪打正着，掌柜的小声说着：“这钱庄有个地下赌坊，专做大量银子的生意，低于五百两银子的禁止下注，赢得多输得自然也不会少，客观您可带够了银子？”向逢掏出自己的金锭，“这样儿的，本少爷多的是。”钱庄老板脸上漾开笑意，直到那金锭回到向逢宽大的袖中，掌柜的眼睛才肯移开。

　　约莫拐了五六个弯，向逢跟着钱庄掌柜来到一处隐秘的门前，掌柜的摸索两下往里推动，门打开了。映入眼帘的是长长的石阶，顺着阶梯一路下到地窖，顿时眼前一片烟雾缭绕，向逢耳边充斥着嘈杂混乱的下注声。钱庄老板引他到了大抵最热闹的一处，面前是搭好的戏台，戏台中央立着一顶镶金的笼子，被人用红布盖着。

　　掌柜的忙不迭地侧身贴近向逢开口：“此为本赌坊每夜最有趣的赌局。”

　　“这有何趣味？”向逢不解。

　　掌柜的把手一叠，身子往后倾着，不明所以地说了句，“客官玩得尽兴。”之后便拂袖离去。向逢不知所云。

　　直到那块刺眼的红布被掀开，向逢才懂其中的意味。

　　一名只穿着肚兜的女子盘腿斜坐在其中，垂眉低眼，向逢慌忙背过身子不去看。女子许是觉得羞辱，小声啜泣着，底下的赌徒们见此状更是叫喊连连，催促着博头快些开盘，眼睛直勾勾的无不对台上美色垂涎不已。

　　只听见博头一敲锣，赌徒安静下来，接着他趁此间隙开口道：“各位，老规矩赌此女婚否，赢家们可免费与女子共度良宵。”

　　博头说罢，台下赌徒们热烈地谈论着台上的女子是否还是处子之身。向逢拉了拉旁边人的衣袖，“这博头怎么不说输的人该当如何？”

　　旁边男子扫了他几眼，“你新来的吧？咱们这赌局没有输家，猜错的也可共度良宵，只是要付上自家的马匹。”谈及此，男子戏弄地笑上两声，“说来也怪，这福来钱庄的掌柜连银子都不爱就爱马，想必啊，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爱好。”

　　向逢又问：“那这些女子最终去向何处？”

　　男子不以为然地摇着手中的扇子，“自然送去青楼。要不说呢，这些难民也真是好命，逃到敌国没被打死就算极好的，咱们呀大发慈悲，还能给她们寻个差事。”

　　这场赌局结束，向逢站在暗处看得真切。确如那名男子所说，输家不多，稀稀拉拉的几个也是因着得罪了哪位贵人才被举报舞弊，这群赌徒之间各自串通，一呼百应，在其他赌局分外眼红的仇家，此刻却都如出一辙地下了同一个的注。

　　虽不齿这样的做法，但向逢方才身份作假，待掌柜的恍过神来必定追讨，只得先跟随输家的去向去寻账房，顺着输家的抵押往上查，定能查出幕后操纵之人。果不其然，跟随着输家到了一处隐秘的屏风。

　　此刻，掌柜的带人追了进来，扇子一收指着向逢的方位喊道：“给我抓住他！”

　　众护院家丁齐齐追来，向逢环顾四周看向他的眼睛，连忙打开折扇遮了面容。人多眼杂，趁着他们一齐涌来之际，向逢索性将那账房先生一把拎起，纵身一跃跳过家丁的头顶，朝空中的屋顶踏去，将那账房找个安生地方严刑拷打，定会知无不言。

　　顺着福来钱庄的账，向逢查到所有的受贿之财物都被敛进了城西别院，那里地处偏僻，曾是汤秋儿的住所。别院中有一孩子，向逢远远看见他腰间的玉佩，在屋顶默然行了前朝向太子的大礼。

　　为了保护前朝太子遗孤，向逢把看守的人换成了自己的人。

　　此一举动，惊了暗处的蛇，恰也因此，引蛇出洞。

　　此一举动，惊了暗处的蛇，恰也因此，引蛇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