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平静的兆城似有一场大风吹过,吹起所有人的思念、爱恋,和无尽的遗憾和悔恨。
张安歌带着张云齐和乐正南徊进了兆城,他们的军医仔细的查看两个人,军医看着张安歌摇了摇头。
张安歌一瞬间觉得头皮发麻,她瞬间想到张云齐带了随身的太医,“快点把太医叫来,麻烦军医先帮南徊把血止住。”
军医为乐正南徊简单的止血之后,把了把脉,脉象虚弱的若是他不狠狠的按住乐正南徊的手,都即将感受不到了。
张安歌看向站在门口的元时川,元时川勾出了淡淡的笑容也望着张安歌。
张安歌回头看了看张云齐夫妻二人走了出去。
“你笑的可真丑。”张安歌拉着元时川坐在了门口的台阶上。
“死亡见惯了也就这么回事,可时隔这么久再次见到,我还是不能直面它啊。”
张安歌叹了口气,“你知道我娘死的时候我怎么想的吗?”
张安歌像是见到了云攸宁年轻时的模样,带着温暖如春的笑容说,“安歌,快从树上下来。”
元时川看着张安歌变得柔和的面庞问道,“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死亡对于我娘来说是好的。她再不用把自己困在愧疚、悔恨和无望的爱里。”但是张安歌在那个时候感觉自己的心好像空了一块,好像永远都填不满了。
“我娘就像是我生命中最外圈的涟漪,永远消失在我的人生里了。若是云齐也离开了,我想象不到失去他们的日子。”
这天刺骨的寒风深深的扎在张安歌的心口,拔不得、好不了。
“当时给张云齐起名字的时候,他们取‘西北有高楼,上与浮云齐’之意,可我娘并不喜欢,她说他没必要做西北的高楼,哪怕他是一棵树,一株草,只要自由自在就好。”
张安歌忽然想到云修逸的脸,他那时抱着张云齐眼泪似乎有着泪水。他说了什么呢,她记不起来。
但她记得最后一次见到他,他和张云齐坐在台阶上一起看着夕阳,那天是什么样的,她只记得他们两个望着悦榕宫里的榕树说笑着。
她走到张云齐的身边坐下,云修逸说,“安歌又去哪里调皮了,衣裳都划破了。”
张安歌感受不到那日温暖的夕阳照在身上的感觉,只觉浑身冰冷,永坠寒冬。
“安歌,他们不会永远活着,但你还活着。”
元时川伸手捂上了张安歌的眼睛,张安歌的泪水顺着元时川的指缝缓缓地流下。
于心,刘福和孙虹围坐在赵拓的身边,赵拓高大的身体躺在这个不合身的床上,让人觉得悲哀。
“我从未想过他会这样离开。”孙虹低着头说着。
“谁又曾想过呢。”刘福一瞬不瞬的看着赵拓紧闭的双眼,期盼着赵拓能再次睁开。
于心坐到赵拓的身边低头在赵拓的耳边低语着,“老伙计,怎么走在我的前面了呢,怎么所有人都走在我前面了呢。”
于心脱下洗的看不出本来颜色的衣裳盖在了赵拓的身上,“这件衣服是恩师云修逸所赠,如今我赠给你。去找恩师去吧,他是个很好的人。”
刘福很少见于心穿别的衣服,但他记得这件衣服原本应是湖蓝色的,像湖水那般灵动的银线在阳光下闪耀着碧波,后来颜色越来越淡。
于心走出房间,单薄的里衣寒风入怀,可于心却感觉不到。
他本是云修逸的大弟子,他叫顾鸿,他没能带走云攸宁的时候,查到真相的时候,他发现这一切都太无力。
他给自己改名叫于心,他想无愧于心,可他知道他有愧,他想守护的东西全都破灭了,他配谈什么无愧于心。
太医用参汤吊着乐正南徊的一口气,她现在醒了过来,张安歌急忙的到了她的身边。
张安歌坐在乐正南徊的身边看着她的脸,乐正南徊扯出一抹微笑看着张安歌。
“坚持住南徊,你的小娃娃还等着你呢。”张安歌控制着眼里的泪水,努力笑着说。
乐正南徊摇了摇头,眼泪从眼角流下。
“她得要娘亲,她没有娘亲要怎么办啊,小南徊。”
乐正南徊努力的张嘴说着,“姐姐......我爱她,帮我告诉她。”
张安歌的眼泪像是不要钱一样不断地流着,“这得你自己告诉她啊,你得活着自己告诉她啊!你不能留她自己一个人......”
“我,我好累......不能告诉她了。”乐正南徊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什么正在消失,她知道自己快要离开了,她总得要离开了。
乐正南徊笑着看着张安歌的模样,她像是看到那日初入长安时见到他们兄妹二人的时候。
在长安的日子是她这辈子最好的时候,不必想女子应该做什么,她只要是她自己就好了。
真可惜她这么晚才遇见她们,若是下辈子早点遇见就好了。
乐正南徊的眼皮越来越沉,她快看不清张安歌了,她得告诉张安歌,她真的很高兴遇见她,她得告诉张安歌,她得离开了。
下辈子见,安歌。
奶娘把孩子抱了进来,“大长公主,孩子抱来了。”
张安歌看着乐正南徊平静的面容,“把孩子抱来吧,她得好好看看她娘亲,她得感受到她娘亲才行。”
张安歌看着小小的娃娃睡得香甜,她小声的念叨着,“你得认识她才行,她是你的娘亲啊。”
“大长公主,敬安王薨了。”
张安歌闭上眼睛点了点头说,“把消息传回京城,为敬安王和敬安王妃更衣吧。”
三日后。
京城里的张萧珏收到了消息,他坐在书案前沉默良久。
洪顺不知道到底有多久,直到张萧珏说话,“洪顺,你说会不会是他们逃了,他们派人告诉朕他们死了呢。”
“陛下,敬安王和敬安王妃的棺椁不日便到京城。”
“朕到宁愿他们逃了。”张萧珏打开窗望着那棵榕树。
“是报应吗?那为何不报应在朕的身上,为什么不让朕死,他们都死了,朕连家都没了,留朕在这做什么。”
张萧珏眼睛充血的喊着,他要天下安宁,他便把他自己的家放在一边。那如今为何只剩他一个人留在这京城,守着这天下。
“陛下,您还有很多孩子。”洪顺在旁边安慰着张萧珏。
张萧珏嗤笑出声,“朕还有很多孩子,朕还有很多,可他们只有一个啊。我怎么有脸去见明娘啊,我要怎么才能留住他们啊。”
张萧珏得不到答案,因为死了就是死了,没人能活过来。就像当年他执意要得到皇位一样,他们所有人都去意已决。
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
吴宫花草埋幽径,晋代衣冠成古丘。
三山半落青山外,二水中分白鹭洲。
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