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盛的到来是我没有想到的。

　　这个因你而结缘的下属，在暗雪阁很是努力，学得了一身武艺，不光为自己报了仇，而且为我这一路尽心做了很多事。

　　后来，暗雪阁解散，方盛没有如其他人一般选择留下，我便一直未再见过他。

　　听说，他这些年走南闯北，去了很多地方。

　　此刻，我看着面前这道熟悉的身影，不由想起与你在平宣城度过的那个元宵节。

　　突然，那女子用力挣脱了我的手。

　　我回过神来，便看见她躲到了方盛身后。

　　方盛似乎也很惊讶，他吃惊地看着那女子的面容。

　　令我更加意外的是，这个昔日的下属，与那女子是认识的，而且那女子对他似有些依赖。

　　方盛认出了我。作为一个下属，他似是猜到了我的来意，并没有道破我的身份，只恭敬地对我行礼。

　　但此刻，我更关心那女子的身份。

　　她是谁？为何长得与你一模一样？

　　这时，墨方许是听到动静，随即翻墙而入。

　　我同样察觉到墨方眼中的惊讶，随即问出了口。

　　方盛说，她叫清清，是他刚认的妹妹。

　　我信方盛。

　　但当他说出口的一刻，我的注意力便全然放在了那个名字上，继而追问道那是个什么字。

　　“清水的清。”

　　方盛的回答简洁明了。

　　我的心瞬时一震，清清？她为何要叫这个字？

　　这与你的名字是多么相像，她真的不是被有心之人安排让我遇到的吗？

　　那一刻，我竟有些生气。

　　女子取名有无数个，她凭什么占用你的名字？哪怕是相像也不行！

　　可下一刻，方盛的回答让我愣了愣神。

　　方盛说，她是个哑巴。难怪她一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错怪她了吗？

　　她遭遇了什么，会成为一个哑巴，还毁了容？

　　那一刻，我对这女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想要知道更多。我隐隐觉得，她与你有着某种关联。

　　我甚至生出了一丝大胆的想法。

　　青辞，她会不会就是你呢？可那女子眼中的疑惑和惧意又让我很是陌生。

　　紧接着，又一个下属到来，他面上的喜悦让我感受到了一丝当年的情谊，只是我不知道他还认不认得面前这副我曾让他几经寻找的面容。

　　之后，方盛提议换个地方。

　　我同意了，这里正有一场欢聚，我不忍打扰。

　　如果让他们知晓我的到来，他们应该不能痛快地喝酒了吧？

　　“墨方，你觉得会是她吗？”

　　梨树下，看着几人走远，我不由问出了口。

　　青辞，我该是最了解你的人，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该第一时间认出你。

　　可此刻，我竟开口问了墨方，这让我愈发愧疚。

　　墨方眼中有些犹疑，最终摇了摇头。

　　墨方也觉得不像呢。

　　这个回答，让我心中欣慰了几分。

　　马车中，我看着她坐了上来，坐在离我最远的位置，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就同那些胆小的宫人没什么两样。

　　不知为何，我心中难受了几分，或许是因为她顶着与你一般无二的面容。

　　一时间，有很多话语想要问出口，可她开不了口，我又能问她什么呢？

　　不久，她便瞪了我一眼，面上似有些恼怒。

　　我这才回过神来，她不过是一个陌生女子，我的举动未免有些失礼。

　　那副疏远的神情，怎么看都不会是你，我在奢望什么呢？

　　如果真的是你，你一定不会这样看着我。

　　这么想着，我们一路到了方盛的住处。

　　此刻，我不关心住所的简陋和茶水，哪怕我已口渴难耐，我只想知道那女子的来历，方盛便是突破口。

　　我不想有一个陌生女子在场，也不想让那副容貌干扰我的判断。

　　很快，方盛便留出了空间。我让墨方在门外守着，保证不会有一个偷听。

　　“方盛见过皇上。”

　　方盛关好了房门，顿时便半跪在地。

　　“起来吧。”我点了点头，平复了一番自己的情绪，“从头到尾说说吧。”

　　“是。”

　　方盛起身，恭敬地站在一侧，“月前，在扬州官府任职的老三求助于我，说想让我帮着调查一群常年往来于西镜和南楚的私贩的踪迹……果然，我在扬州城的一家酒楼发现了这群人，当时他们几人正在聊天喝酒，说到了一个被他们骗到扬州的姑娘。

　　“他们说，那姑娘本是要去宴都的，结果被他们略施小计便骗了来，还拿走了那姑娘身上所有的银两……那群人抓捕归案后，我从他们口中果真得知了这个姑娘的存在，最终循着踪迹在一艘船上找到了她。

　　“当时那姑娘的手脚被绑着……我这才了解到她被骗来的全过程，知她遭遇坎坷……清清在扬州休养时，老三收到了老五的喜帖，并托我来令夏贺喜……我们一路在途中游玩了很多地方……于五日前抵达令夏……今日老五婚宴，我带她来喝杯喜酒，不想遇到皇上。所有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

　　方盛一口气说了很久，也说得极其详细，不放过每一个细节。

　　通过这些事，我已经对那女子有些了解了。

　　可我心中仍旧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那你怎么看呢？”

　　方盛思索了一会儿，“据我多日观察，清清性子柔善单纯，绝不是什么有心机的女子。今日见到她的面容，我也很是吃惊和疑惑。

　　“但经过仔细比较，清清就是清清，与她相处给人的感觉和与洛姑娘相处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至少，如果今日之前我未见到她的容貌，我决不会将这两个人联系在一起。”

　　闻言，我心中一顿，“哦，哪里不一样？”

　　“清清面相柔弱，一看就让人有一种想要保护的欲望；而洛姑娘……”

　　方盛眼中一顿，似是不忍忆起那道身影，“洛姑娘豪气凌云，一身英姿飒爽，让人心生仰望与赞赏之意。当然，我与洛姑娘接触得并不久，或许我的感觉并不准。”

　　就是这种感觉，我心中恍然。

　　方盛虽接触不多，但墨方也是这样认为的。

　　“要不要我去叫清清过来？她虽开不了口，但能写字。皇上想要知道什么，好好地问，她一定会回答的。”

　　闻言，我这才起身，发现夜色已深，四处昏暗。

　　我带着无数困惑走到了那道房门之外。

　　这房门中人，究竟是什么人呢？

　　我示意了方盛一眼，方盛随即敲了敲门，然而里面并没有动静。

　　墨方向我摇了摇头，表示那女子并未出门。

　　随即，方盛推开了房门。

　　房门之内，微弱的灯光之下，一个柔弱的姑娘正趴在桌上安睡，神色疲惫而安详。

　　不知是这道柔弱的身影让我心生怜惜，还是那副熟悉的面容打动了我，我并没有让方盛去叫醒她。

　　借着微弱的灯光，我默默注视着这道身影，妄图从中寻找到什么。

　　我的脑海中思绪万千，不断回忆着方盛的叙述和今日所见。

　　恍然之间，我在那女子的手臂上觉察到了一道青痕。方盛说过她身上留有伤痕，许是受了难。

　　这让我心中又添了分疑惑。

　　这世间，真的有两个容貌相同的人吗？

　　青辞，如果真的是你，你又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