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风习习,日光温暖地照在人们身上,直教人抖落了一身春寒,想要享受这无边暖意。
风荷院中,连珠一面侍弄着花草,一面抬头看了眼正专心读书的人影,“小姐,有件事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洛青辞随手翻开了一页,笑道:“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连珠走近,有些神秘地说道:“就在昨日,我远远瞧见我们的院子外有个人鬼鬼祟祟的,好像是二夫人那边的。”
“婶娘派人监视我?”洛青辞放下了书,面露疑惑,“连珠,你可看仔细了?”
连珠点了点头,“一次可能看错,两次总不能吧?小姐放心,他们并没有发现我。不过二夫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洛青辞若有所思地想了一番,面上一笑,“之前庆王被禁足,听闻庆王还新纳了几个美妾,二姐过得不好,许是婶娘心里有些气,想要发泄吧。”
“二夫人这也太不讲理了,小姐招谁惹谁了?”
看着连珠气愤不平模样,洛青辞觉得好笑,“好啦,连珠,你小姐我还不怕婶娘折腾。不过既然你说出来了,日后你就多留意留意。”
连珠点了点头,继续侍弄着花草。
洛青辞则看不下去手中的书。沈氏已经按捺不住了吗?
“哟,三丫头竟也看起书来了,我来得不巧了。”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道熟悉声响。只见沈氏大步走进院子,四面打量着。
洛青辞眼中一惊,忙起身,“婶娘逢年过节也不来我这风荷院一趟,怎么今日得闲了?”
沈氏笑了笑,“逛着逛着就走到这儿了,三丫头不会是嫌弃婶娘不打招呼就过来吧?”
“哪儿能啊?婶娘您请坐,”洛青辞笑迎着来人到石桌旁,又看了眼一旁,“连珠,去煮壶好茶来。”
见状,沈氏忙拦住了人,“不用不用,婶娘不渴,坐一会儿就走。”
看着连珠为难模样,洛青辞笑了笑,“按理说应该是我这个小辈去给婶娘请安的,婶娘难得过来一趟,哪儿能没杯热茶喝?婶娘再这么拦着,就是我礼数不周了。”
闻言,沈氏这才笑着放了连珠,“有三丫头这话,婶娘也就不跟三丫头见外了。”
一时,院中独剩两人。
洛青辞将书抱来继续瞧着,沈氏面上多了些尴尬。
见身旁之人久无动作,沈氏打量着院子,走近闲谈道:“三丫头啊,婶娘过来也是想要问问,侯爷最近都在忙些什么?怎么早出晚归的瞧不见人影?”
“爹爹左不过是在军营中忙呗。”
洛青辞淡然回道,察觉到自己有些失礼,忙露出了头笑了笑,“婶娘您也知道,这些事,我也不懂。”
沈氏点了点头,声音放低了些,“可婶娘最近听说,侯爷想要辞官?三丫头,眼下府中老夫人身体不好,大丫头事儿忙,婶娘也就能找你来问上一问。婶娘在这儿就不跟你兜圈子了,你就给婶娘交交底,侯爷怎么会突然有辞官的想法呢?”
洛青辞没有想到,沈氏会直接说出来。
思索之间,她就已经有了对策,“爹爹要辞官?不可能!我怎么不知道?昨晚爹爹还来我院子里有说有笑呢。”
看着面前之人万分惊讶的神情,沈氏一时也拿不准,“许是侯爷心中已有了打算,只是还没说出来。”
“那也不可能!”洛青辞从容一笑,“眼下阿姐的婚期定了,爹爹怎会在这个时候突然辞官?婶娘您是在哪儿听到的这些谣言?”
“许是哪个乱嚼舌根的将这些话传入了我耳中,三丫头说的在理,侯爷怎么可能要辞官呢?”
沈氏笑着起身,问完了话,她也该走了,“婶娘还有事,就不打扰三丫头了。”
洛青辞看着那道离去的背影,眼中思绪纷飞。
今日的对话,很快就会传到庆王府,继而是宫中。
“小姐,这茶?”
连珠走进院中,一眼便看到了面前之人若有所思的模样。
洛青辞轻叹了口气,“婶娘不肯喝我的茶啊。”
出于对连珠的保护,她并没有提及谈话的内容……
这并不是一个多么高明或巧妙的方法,只是一个双方性的试探,或是博弈。
倘若置之不理,则会安然过去;倘若想要发掘些什么,就会露出马脚。
今日,她知道仅仅是次试探而已,那院外的人或许是有意叫连珠瞧见的。
在经历那样一件事后,皇上对洛家还有几分情面?这也并不是一个她能凭着什么就能回答的问题。
接下来的日子里,她只能等,等待着未知。
随后几日里,她走到哪儿都觉得身后有人跟着,不光是风荷院,还是芙蕖院。
这不是她可以察觉到的,只是一种感觉。
她一如往常地在院中喝茶看话本子,不时去看阿姐。每日外出,也是为了城东的糕点。
这场暗中的较量里,没有对手,也没有期限。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一件事的意外发生,会瞬时打破风雨前所有的平静。
“小姐不好了,小少爷出事了!”
洛青辞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院子里赏花。
小清运的意外归来,让洛府上下都很惊讶。
按理来说,这并不是放假的时候。可更让众人难安的,是小清运那充满害怕与恐惧的眼神和沉默的神色。
“运儿啊,你这是怎么了?我是娘亲啊,你睁开眼看看娘亲好不好?”
“运儿撞见了什么?告诉娘亲。有娘亲在,运儿什么也不用怕。”
“运儿,你不说话,娘亲不逼你,你张口喝些水好不好?”……
沈氏泪流满面地趴在床头,身体不住地颤抖,小心翼翼地询问。然而床上孩童蜷缩着身子,目光空洞,始终没有反应。
洛青辞赶到看到这幅景象,不由揪起了心。
“大夫,怎么样?我的运儿怎么了?”
此刻,沈氏已顾不得什么,一把便抓住了大夫的衣襟。
大夫皱着眉摇了摇头,“小少爷并无外伤,之所以是这副模样,应该是惊吓过度……”
“胡说!我的运儿怎么可能会变成傻子?你这庸医满口胡言!来人,送客,去太医院请太医过来!”
未等听完,沈氏就已发狂。大夫并不意外地行了一礼,便收拾离去。
“怎么回事?”
侯爷进门见到这副景象,不由皱了皱眉,看向了一侧跪着的几名仆人。
“回侯爷,今日一早,小的发现少爷没在房中,便四处寻找。等发现小少爷时,小少爷就已经是这副模样了。小的当时就忙将小少爷送到了就近的医馆……”
许是害怕受到责罚,说话之人目光闪烁,说得断断续续的。
刘叔察觉到侯爷的面色,忙补充道:“侯爷,是这样的,今早小少爷的书院中死了个人,是个寄宿在书院准备参加本次春闱的举子。小少爷被找到时,就在事发地附近,当时已经是这副模样了,小少爷许是撞见什么了。”
侯爷点了点头,随即命人去书院打探详情。
不久,门外疾步赶来一名身着朝服的老者。
“见过……”来人刚开口,侯爷便指了指一旁,“还请太医看看。”
沈氏起身,让开了位置。
这一次,老者在床头坐了半刻,这才起身,“回侯爷,小少爷的身体无恙,不过膝盖破了点皮。之所以是如今这副模样,应该是受到了什么刺激,惊吓过度所致。我还是先开一副让小少爷安睡的方子。”
闻言,沈氏又开始了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