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您醒了。”
当我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躺在寝宫,一种头崩欲烈的感觉让我不由揉了揉额头,“什么时候了?”
“皇上昨日醉酒昏迷了一日,现在是卯时。”
醉酒?是了,难怪我觉得有些难受。
我看了看窗外微黄的天色,“更衣吧。”
“皇上,醒酒汤来了。”
案桌旁,宫人端来了醒酒汤。我拿起喝了一口,沉言道:“将奏折取来。”
“再过半个时辰就是早朝了,皇上龙体贵重,不妨再休息一会儿?”
闻言,我罢了罢手,示意宫人退去。
上完早朝,一整日的时间,我都在处理政务,不知疲倦。待到傍晚时分,我这才停了手。
“皇上可是要起驾去镜台宫?”
墨方似是看出了我的心思,上前询问道。
我心中一顿,我该怎么去面对她呢?她应该也有所怀疑了吧?
“太医去过了吗?”
“太医去看过了,清清姑娘并无大碍。”
我点了点头,随即拿起了奏折,继续处理着。
我想一个人待会儿,理一理自己近来的思绪。
第二日。
我下了早朝,不由自主地就走到了镜台宫。
墨方说,那女子醒来后总是做着发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走进没几步,果真看到了她坐在院子里发呆。
此刻的她不似初时,眼神中流露着一丝淡远的忧伤。
她大抵是忘不掉那日的场景吧?
那样的血腥,对一个弱女子而言,应该是难以忘怀的吧?
我默默看了她好一阵,才转身离去。
第三日。
我不由自主地又去了镜台宫。
这一次,她在弹琴。
那曲音之中,夹杂着一丝悲伤。她在伤心什么呢?
“皇上要不上去说说话?”
我摇了摇头。
不光她不想见到我,连我自己,也不知该如何面对她了呢。
我不忍再去打扰她,也吩咐了旁人莫要过多打扰她。
我回到了飞霜殿中,长夜深深,我又喝起了酒。
或许这种时候,我需要一丝醉意,去麻痹我的神经,让我不至于多想。
酒醒之后,我则近乎疯狂地批阅起了奏折,有时一坐就是一晚上。
上完了朝,处理了国事,继而又是喝酒。
谁也不能拦着我,我又没有耽误国事。
这样的日子,不知疲倦,也不知昼夜。
酒醉之时,我想着那女子看我的眼神,想着那日的场景,也想着晋华的死。
多年来,为了避免朝臣种种“充盈后宫”之语,我留了那女子一命。
我本欲幽禁她至死,让她也体会一番那孤苦于世的滋味,却没想到,她自尽了。
她倒是一死解脱了,那么我呢?
这往后的无尽长夜与孤苦,就剩下我一个人体会了。
我被心中的一丝莫名的伤痛包围着,痛意满身。
“皇上,礼部尚书请见。”
闻言,我抬眼看着宫人,勉强提起了神,“何事?”
“皇后娘娘的尸身停放了多日,尚书大人请问皇后娘娘的葬礼该如何操办。”
“皇后?”
我当即冷笑了一声。
我未曾称那女子为皇后,未曾让她入住皇后的寝宫,未曾将凤印交给她,未曾让她出席任何宴会。
三年来,我将她软禁在昭华宫,让她体会那一切的痛苦,她的“皇后”之名不过是旁人加的。
宫外还传什么帝后情深,简直是可笑至极!
想到此,我一手便将手中酒壶掷在了地上,“她不配!”
那样的一个人,不配当得一国之后,不配所有的尊崇,不配入皇家陵墓与我合葬。
这一切的事,都是她一手酿成。我恨不能将她抽尸鞭骨、挫骨扬灰!
她不配,那皇后之名!
……
当我再次醒来,已是黄昏。
墨方走上前,明显是有事情禀告,“皇上,易安馆有消息了。五日之后,冉竹姑娘愿意进宫一趟。”
闻言,我定了定神,不由想到了镜台宫的那道身影。
那个女子,我是一定要治好的。
恍然之间,我突然忆起了另一件重要的事,“墨方,今日几十了?”
未等墨方回答,我便已起身离开了书房。
青辞,我怎么现在才记起,今日,是你的生辰啊。
你的生辰之日,我怎能还去想别的女子呢?
我一路喝着酒,一路四处在宫中闲走,不觉之间,就已走到了一座宫殿之外。
“皇上,您需要休息。”
“墨方,拿酒来。今日,是她的生辰啊。我怎么能差点忘了呢?我怎么能!”
我痛声一语,随即步入了其中。
这座宫殿,一砖一瓦,一草一木,就同从前一样。
我默默喝着酒,看着院子里的一切,脑海中思绪纷飞。
【“你的生辰,我给你取个字怎样?就以平辈之名。”
“那当是极好。”
“冰卿?洛冰卿吗?倒是个好听的名字呢。只是不知是什么意思?”
“徒弟日后自然知晓。”】
青辞,我终是没能告诉你那两个字的含义。
我以为余生有很长的时间向你言说,为什么当我想要告诉你的时候,你要离我而去呢?
为什么你死得那么突然,让我想要给你一个名分的机会都没有,别人却可以占着皇后的名义到死?
为什么这世道待我凉薄至此,让我坐拥天下,却又孤身一人?
想到这里,我抱着酒坛不由又灌了一口酒。
月花酿愈发醇香了,我是永远都喝不够的。
凉夜如冰,云间月未眠。凉风阵阵,不觉寒意。
我在池旁看着天边的一轮朦胧之月,不由落下了清泪一行。
母亲,如果您真的在天有灵,就让奇迹发生一次吧。
我真的快要支撑不下去了。
……
当我再次睁眼,发现自己正躺在梅树之下。
墨方一副忧虑之色,却又不敢上前,“皇上,属下去将清清姑娘带来如何?”
闻言,我心中生出了一丝莫名的悲痛,“墨方,她不是她!你也忘了吗?”
我看着那副容貌就能心里好受些吗?不!我只会愈加难受。
凭什么她可以活着,有人却已离世?
此刻,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打扰或是劝慰,只想一个人默默待着,去缅怀或沉思。
我是南楚的王,谁也不能阻拦我。
言罢,我又喝起了酒。夙兴夜寐,就让我任性这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