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小我便是中书令方府上下的掌上明珠。
祖父希望我一辈子都能快快乐乐的,所以为我取名“世喜”。
方家乃是书香门第,个个饱读诗书,温良有礼。府中一家和睦,祖父祖母,叔叔婶婶,堂兄堂姐,个个亲善,身体康健,在一起有说有笑,温馨和睦。
在这样的气氛中长大,我自小就倍感温馨幸福。
府中人都唤我“六姑娘”。
因我是孙辈中最小的,出生时还害过一场病,自小便更得长辈疼爱和哥哥姐姐们照拂,是以我最初的十二年的光景里,吃穿不愁,除了读书写字,便是学着琴棋书画,日子过得顺畅舒心。
我也渐渐养成了活泼爱笑的性子。府中人对我,没有不喜笑颜开的。
随着年岁渐大,我渐渐不甘于闺房,喜欢出府玩儿。
可府中规矩很多,对于我一个闺阁小姐来说想要出府并非易事。
二哥性子同我一样,胆子则比我大得多,时常给我说着街上的趣事,带回些街上的小玩意儿。
二哥不喜家中的私塾,凭本事考上了一家书院,日日都可出府,可把我羡慕坏了。
日子久了,我便耐不住心思,央求着二哥带我出府。
终于,在我十三岁生辰那日,二哥答应带我去他每日上学的书院看看。
谁知不靠谱的二哥遇到了同伴拉他去打马球,便将我安置在了一处,让我在一安静的书室中看书。
难得出来一次,我还是很欢喜。
我喜欢看书,一看便入了迷。谁曾想这一日,我遇到了一个此生都难以忘怀的男子。
二哥说这里的书很多,我专心在书架中寻着一本札记,不曾想撞见了一人。
他容貌清俊,眉目温和,周身一股书香之气,腰间一枚玉佩,一副儒雅模样。
他察觉到了我,忙松开了那本书,眼中一丝错愕,“姑娘也爱看书吗?”
这温润一语,如沐春风,除了几个哥哥,我还从未见过这般好看又温柔的人。
一时,我只觉心跳加速,忙点了点头。
这家书院虽不避讳女子读书,可世俗礼仪,叫我莫名有些紧张。
他继而后退恭敬一礼,“哦,打扰到姑娘看书了。”
随即,他转身走到了另一处,消失在我的视线。
四处安静下来,依稀传来轻微的翻书声,我的心却跳得愈发急促。
过了半刻,我才沉住了气,偷看了过去。
透过窗户,丝丝阳光洒照在书架上,染上一片金黄的光芒,使整个房间氤氲着一丝古老悠远的味道。
书架旁,一白衣男子静立,温润的目光安静注视着手中书卷,微黄的书页泛着金光,那道人影似要与之融于一处。
这一幕,让我心神一动。
只一眼,我便忙背过了身,只觉面上有些发热。
他是谁呢?
“小六!”
外方突然一道熟悉声响,叫我回了神,忙跑了出去……
回到府中,那书室的惊鸿一瞥,让我始终难以忘记。
后来我才知道,他是丞相府的嫡子——李良年,那个自小就名满令夏的翩翩公子。
我也渐渐明白自己的心思,喜欢。
为此,我苦学了一年,才求得了祖父的点头,让我进入那家书院读书。
我与他不在一处听学,却可以不时见到他去那间书室看书。每日,我也会去。
他未发现我,我也不敢上前与他结识,只觉这样就已让我欢喜。
可书院的女伴总会议论起他,说他温润有礼的性格,说他儒雅的谈吐,说他的家世背景,说对他的倾慕欢喜,这让我心生苦恼。
他是那般优秀耀眼,我该如何才能配得上他呢?
“小六往日爱看书,如今算是掉进书堆里了,也不缠着我要街头的稀奇玩意儿了。”
二哥的打趣之语,并没有让我心有起伏。
可到书院不过半年光景,那人便已结业离开了书院。
我渐渐明白了什么,他是丞相之子,日后必要进入仕途,在朝为官的。
我又变得愁眉苦脸起来。
“小六近日不似以前那般爱笑了,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听到这番话语的时候,我心虚地摇了摇头。我脸皮薄,自然说不出少女怀春这种事。
我将一腔心思藏于心中,可总忍不住关注那人的举动,渐渐地,这心思也藏不住了。
“小姐,外面都在说丞相府公子入职翰林院一事呢。”
当白露这丫头将这个消息告诉我时,我心中一喜。
那一年,他凭着自己的本事高中状元,如今真是愈发耀眼了。
“小姐何不出去逛逛?听说良年公子每日黄昏都会从闹市穿过呢。”
“你这丫头又拿我打趣是不是?”
我羞红了脸,只觉还是看书让人心静……
后来,我及笄不久,便有媒人上门提亲。
为此,我大哭了一场,才让府中人歇了心思,答应不再提这事。
也正是因此,我那点小心思再也藏不住。
府中人并未反对,很是看好他,这让我多了些勇气。
不久,我就得了机会参加一场春日宴。
在那场宴会上,我见到那个好久未见的席间的少年郎生得愈发如玉似琼,那副温润有礼模样,仿佛刻在了骨子里一般。
这更加深了我的喜欢。
可注视之中,我在他的眼眸里,发现了另一道影子。
那位平南侯府洛三小姐的事,我隐隐听到些的,对她也有些好奇。
此刻,看着那位姑娘在皇上面前的窘迫,我恍然察觉到了什么。
原来,他有喜欢的姑娘啊。
“小六,怎么样?有没有让那位李公子认识你?”
三姐一回府就拉着我问,让我好生尴尬。
我有些郁郁寡欢,也不由自主留意起了那位洛三小姐。
他们都说,那位姑娘生来短命,却奇迹般好了;他们说,那位姑娘自幼无学,是个草包;他们还说,这位姑娘最爱闯祸胡闹,惹得是非不断。
可这样一个姑娘,如何能得那人的喜欢呢?
我不太相信那些传言,总觉得自己被蒙骗了什么。
可是他有欢喜的人,我又该怎么办呢?
我被一种忧愁缠绕,未曾想不久,宫中便传出了要为景乐公主挑选陪读一事。
“爹,我能不能不去?”
从二哥口中,我知晓了此事的背后实情。
我不想去,不想成为皇子妃,哪怕万分之一的可能也不行。
没想到的是,平日和善的爹爹摇了摇头,“胡闹,这是圣上旨意,怎能不去?”
“可令夏那么多名门贵女,我一个不去也没什么的。爹,您就答应我吧。”
我哭着央求着,企图爹爹能改口。
“要是你去年的那场考试没有考第一,为父或许还能想法子推辞。世喜,你也大了,你要知道你不仅是你自己,还是方家的六小姐。”
父亲留下了这句话,我心知自己是逃不掉了。
那年为了能追上他的脚步,生生得了个才女的名头。难道我真的做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