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女子知晓真相后的第四日，我终于再次在书房见到了她。

　　这一次，是她自己进来的。

　　她头上满是虚汗，面色也有些慌忙，疑惑之际，我便听到了书房外的交谈。

　　我这才明白，她前来我这里，是为了躲避花越。

　　见她侧身站着，我并没有说什么。

　　她生了几日的气，借着花越连书房的门都不愿进了，如今似乎还没有解气的样子。

　　此刻，她再次站在我的身旁，我的心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我突然觉得，让花越进宫不失为一个不错的决定……

　　随后几日，那女子开窍了不少，总是借我躲着花越，有时一待就是一上午。

　　哪怕她仍旧不肯看我一眼，哪怕到了晚间她是一刻也不愿多留，有她在身边，我只觉心安了些。

　　我后悔骗了她。同时，我默许了花越的进宫。

　　可这人每次进宫，不是缠着那女子问这问那，就是缠着墨方询问旧事，有时，还连带着笑我几句。

　　他那话语之间的戏谑与八卦总搅得我头疼。

　　在他眼中，我的所作所为都是别有深意，而我自己，则不敢深想。

　　“我真如花越所说，喜欢上那女子了吗？”

　　有时，我不断这般追问自己。

　　我的心中一片复杂。

　　没过几日，我便觉此人格外吵闹，难怪那女子和墨方都对他避之不及。

　　是以，忍无可忍之际，我与他定下了三日之期。

　　以我对那女子的了解，我完全不担心她会让花越得偿所愿。

　　我安心地做着自己的事，等待着三日后的到来。

　　我决定给花越三日时间，让他自己知难而退。

　　第一日，他照常进了宫，一整日都未出现在我面前。

　　这是我已预料到的。

　　第二日。

　　当那女子出现在书房时，我便知道书房外站立着一道身影。

　　为了不让花越有所怨言，我起身去了校场。

　　我照旧练起了剑。

　　我练得很专心，想来那女子近日是没有时间练习的，也不知她学到哪一招了？

　　思虑片刻，我收起了疑惑，继续舞着。

　　忘泉剑法了然于心，却无对剑之人。

　　少顷风定，我收起了手中长剑，擦了擦额头汗水。

　　“回禀皇上，冰清姑娘方才来过，看了半刻左右便离去了，是向着花园那边去的。”

　　常公公的一声禀告让我心中一顿，那女子竟然来过？

　　我默默点了点头，径直向着花园而去。

　　时隔多日，我终于再次看到了她练习那套剑法。

　　她的招式愈发像了，一气呵成，几乎无错，有了几分意思。

　　她此前真的没学过武吗？

　　我惊讶于她的天赋，转眼之间，我便注意到了另一道注视的身影。

　　花越亦是注意到了我，他意味不明地看了我一眼，似有话要说。

　　石亭一角，宫人端来了茶水，便纷纷退去。

　　我喝了口茶，看了眼身旁之人，“你想说什么？”

　　“嘻嘻，”他面上一笑，恢复了往日的戏谑，随手便喝起了茶，“濯池，今早我在小冰清房中发现个好东西，我怎么看怎么觉得熟悉，你猜是什么？忘泉剑法！听小碧珠说，那是……”

　　“是，那是我做的。”

　　他还去她房间了？未等听完，我便开了口。

　　他眼中一顿，敛去了几分笑意，“你怎么能给她那种东西呢？她那般柔弱的身体，一看就不是习武的料。”

　　听着话中别有深意，我再次看了他一眼，“我可没逼她。”

　　沉默片刻，他笑着摇了摇头，神色认真了几分，“濯池，你是一国之君，身居高位，权势滔天。可你要明白，要得到一个人的心，并不能靠着什么权或是手段。”

　　闻得这番严肃之语，我诧异地看着面前之人。他要说什么呢？

　　他的严肃让我觉得不适，我随即问出了口。

　　随后，我终于明白了他语中的一丝怒气是因为什么。

　　原来在他眼中，这一切都是我有意安排。

　　他指责我不该玩弄手段让那女子习武，指责我不该将她当作已故之人。

　　他在为那女子正名。

　　听着他的一番义正言辞，我的心中痛苦不已。

　　可我难以开口为自己辩解，因为他提到了故人。

　　“花越公子，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的，您误会……”

　　墨方的闯入让我心中一顿，随即开了口，“墨方。”

　　我示意墨方莫要多言，花越说的不错，那剑法是我亲手所写，又设法交到了她手上，我在校场练剑，确实别有用心。

　　花越看向了我，似乎仍有些怒气，“濯池，我知道这么些年你心里有苦，你为小辞儿守了这几年，已经足够，如今你想要找一个与她容貌相似的女子共度一生，我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请你凭心而论，你真的能够分辨这两个人吗？你将她收作婢女，又是什么意思呢？小冰清做错了什么，要承受一个君王强加的爱？”

　　听到这番话语，我心中思绪万千，“你是不是也该回答我，那日你还在提醒我提防她，怎么今日就对她这般袒护？”

　　他只是笑了笑，“没什么，谁叫小冰清太可怜了呢。该说的我也说了，我先走了。”

　　看着花越离去的背影，我的心中充满了疑惑。短短几日，是什么让他对那女子的态度骤然转变，甘愿这般出言维护？

　　难道仅仅是因为他从墨方口中得知了那女子的悲惨身世，还是如他所说的爱屋及乌？

　　疑惑之间，则是无尽的伤痛。我真的做错了吗？

　　花越的话字字入心，恍然又勾起了我的沉思，叫人沦陷。

　　我对那女子的所作所为，于她而言终是一种负担吗？

　　我做错了什么呢？我只是不想她离开我而已。

　　悲思中，我注意到了房中的来人。

　　她端着茶静静站在我的面前，神色沉寂，眼中光彩若隐若现，似要洞穿我心。

　　花越说，她们全然不像，可我怎么觉得她们愈发像了呢？难道我真的分辨不清这两个人吗？

　　我又想起了花越的话，他说的不错，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个有生命有自我的人，而不是一道幻影。

　　于是，我自降身份，为她写下了我的名字。

　　一场误会的相遇，就由此从新开始吧。

　　那一刻，我是诚心希望她能回应或是询问什么的。

　　可她没有，只是错愕地盯着手中的纸条……

　　第三日。

　　那女子未再现身，就连一向吵闹的花越都没见人影。

　　飞霜殿格外安静，我也未曾开口。

　　日近黄昏，沉寂了一整日的我终于忍不住站起了身。

　　我在庭院四处闲逛，想要找到一丝声响，可除了凛凛风响，我什么也没有听到。

　　墨方似是领会到我的疑惑，上前道：“皇上，花越公子午后带着冰清姑娘在宫中转呢，说是四处走走，属下不好阻拦。”

　　“皇上处理了一整日的政务，要不出去转转？”

　　常公公的询问，让我点了点头，径直便出了飞霜殿。

　　我很好奇，昨日询问花越的那个问题的答案，也很好奇，这最后一日他能否让那女子写出几个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