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婀月摇摇头,顿了一下,“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但他心里有你,我便不会嫁。”
南婀月,或许是因为遭遇过什么,记忆应该不在了,也许那些打击太大,她自己选择忘记,做个稚童。
有什么说什么,不对人设防,心思玲珑,似什么都懂。
很明显,南婀月很聪慧,而未失忆之前的南婀月,应该也是个让人格外珍惜的人。
落魄的贵族小姐?
还是受打击选择遗忘的名门闺秀?
“我叫楚清漪,你可以唤我阿黛。”
“南婀月,你可以叫我……”
南婀月张张嘴,呼之欲出的一个名字,可是她却迟迟说不出来,她懊恼片刻,抱歉地看向楚清漪,“对不起,我不记得了。”
“没关系,我就叫你阿月如何?”
“好。”
“你想找到家人吗?我可以帮你。”
恩情已还,他们便没有留下南婀月的理由。
南婀月抿唇未言,一个很简单的答案,可南婀月的眼神是自然流露的悲伤。
而南婀月自己好像并没有察觉到。
南婀月有些黯然,“我不记得之前的事情了,可之前的我留给现在的我三个字。
不回头。
所以,我曾经并不快乐!
我信自己的,若曾经的我不愿回头,那我大抵是甘愿忘记的。
阿黛,可以不赶我走吗,我还可以帮你们很多次。”
她看了看楚清漪,又看看谢容沉,虽未祈求,却也看得出她眸中已认定。
楚清漪也看向谢容沉,她还没有忘记,这是谢容沉的离王府。
谢容沉看着楚清的眼睛,“你来决定。”
楚清漪弯弯唇:“那便留下。”
南婀月看向楚清漪,很真诚地道谢。
……
在八月到来之前,楚清漪总是从暗道进浮沉殿。
不论谢容沉做什么,楚清漪都能撑着脑袋,眼睛直直地看他好久。
偶尔,她会提笔作画,画的是认真处理公文的谢容沉。
谢容沉闲下来时,楚清漪会拉着他去幽兰院,然后亲自下厨。
他们的生活很平静,好似一对普通夫妇。
偶尔遇见荣子澜和钟沭,楚清漪还会嬉笑着和他们玩笑。
幽兰院,总能很热闹。
可当楚清漪提出把荣子卿和倾顾放出来时,谢容沉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于是,楚清漪再没开过口。
钟沭站在院中,看树下楚清漪和谢容沉相伴的模样,敛了敛睫。
他捏紧手上的那纸信书,那是来自万里之外的荆南宫对心上人的惦念。
但他回不来。
向来自私的荆南宫,提到楚清漪时,竟然只问了她是否快乐和是否平安。
钟沭再次抬眸看过去,楚清漪正调侃荣子澜。
荣子澜依旧一副受气模样,但相处这么久,钟沭知道,荣子澜乐在其中。
他们三人,相识于思徒,有着其他人无法窥探到的记忆。
而历经苦难,这份静好再次展现,可钟沭莫名地察觉到其中裂痕。
楚清漪是快乐的,也是平安的,至少现在是。
……
八月初,楚清漪和荣子澜偷偷摸摸地谋划着什么。
只要无关战场,谢容沉都由得他们,
八月初十,荣子澜急急忙忙地跑进浮沉殿,“谢容沉,快跟我去幽兰院!”
楚清漪!
谢容沉一下子站了起来,慌乱溢于言表,甚至于直接撞在书案上,那些公文洒了一地。
荣子澜看到了他微微颤抖的手指和瞬间惨白的面色。
心里“咯噔”一下,谢容沉已经离开,看着他急忙的背影,荣子澜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他不应该拿楚清漪的安危开玩笑的,不论何时!
谢容沉从密道进幽兰院,屋子里没有楚清漪的身影。
也是瞬时,他的心定了下来。
荣子澜没跟来,她断然没出事,只有一个可能,是楚清漪要他来的。
谢容沉的心慢慢地静了下来,刚刚快要崩裂的情绪似在昨日。
门外,楚清漪蹲在树下,手里抚弄着什么。
在做什么,谢容沉没有多想。
他只是看着,静静地,怎么都看不够。
楚清漪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觉得谢容沉应该快到了。
她站起身来,拍了拍手,拍着拍着,看到了屋内的谢容沉。
他就那样望着她,像平时一样,但不知为何,她好像看到了他的悲伤,和温柔缱绻之下的惜别。
心口被扎了一下,不敢细想,她笑着打破沉默,喊他,“谢容沉。”
谢容沉勾了勾唇,向她走来。
“在做什么?”
楚清漪伸手拉着他走到树下,“准备了一张琴。”她歪歪头问问,“你会弹琴吗?”
谢容沉这才注意到,树下摆着一张十分漂亮的琴。
荣子澜应该花了不少银子。
谢容沉看向她,点头。
楚清漪笑笑,迫切地推着他坐到古琴旁,然后又不知从哪拿出来一支长箫。
“酿儿说,相恋者自可琴瑟和鸣!古瑟我不太会,谢公子将就一下,我吹箫可好?”
谢容沉看着她手上的箫,眼眸微深。
他永远不会忘记风千梦的千魄曲有什么作用。
楚清漪看着他的眼神,有些无奈,“我不会的,谢容沉,我不会再那样做。”
谢容沉看她片刻,轻轻“嗯”了一声,“弹什么?”
楚清漪:“凤求凰。”
“好。”
长箫在楚清漪手上转了转,她勾唇一笑,走到谢容沉对面。
琴音起,长箫悬空,楚清漪微微张嘴,奏和鸣。
他们两人,从未合奏过,冥冥之中却是契合。
楚清漪相信命运,只是有些命太苦,她不肯认。
所谓清漪于世,总要看浮沉天下。
凤求凰,凰求凤。
她,他,他们。
乐曲跳动,停了风,羡了云霄,鸟儿停止鸣叫,铃铛偶尔乖巧。
它们似乎,在听一首绝唱。
两个人,一琴一箫,一坐一站,目光中只有彼此。
偶然流露悲伤,所爱的那个人,眼前相望,却曾经——相忘。
谢容沉低头抚琴,勾挑利落,偶尔抬眸看她,眼中潋滟春色。
谁知杀伐的谢容沉,双手可弹琴!
而天下的大公子,本该不染尘埃,作壁上观。
谁想,竟入了局呢。
看着看着,楚清漪瞥到他小指不在,早就知道他手上是何模样,亲眼所见,还是惊心动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