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帝怕爹爹手握重兵，于是想要赶尽杀绝，爹爹怎会不知？
可是不重要了，成也好，败也罢，我一日是将军，便要护北国一日。
漪儿，可作为父亲，爹爹不想让你留在这荒唐的京城。”
忽然，楚清漪的梦转了场景。
那是楚辞给她的一封信，代替她的亲身母亲给她的。
寥寥几笔，没有名字，随意极了，可是她潜意识里觉得，她的母亲就应该是这样不拘小节的人。
她叫她，小鬼。
小鬼，你还是做个笨蛋好。算了，我的女儿，也不可能是笨蛋，那就装个笨蛋好了。装，会吧！
小鬼，你不是想去游天下吗？去吧，不过小鬼，看过了，可别被繁花迷了眼。
小鬼，别纠结，跟着自己的心走，做你想做的事情，但别做危险的事情。
小鬼，算了，我觉得你装不了笨，所以你的仙女娘亲呢，哦，也就是我，就不多说了。
小鬼，小鬼，小鬼，还真是叫不够呢！
小鬼......
勿念。
她叫了那么多遍小鬼，很舍不得吧！
楚清漪仿佛看到了一个很漂亮洒脱的女子，她不想抛下她的，却又无可奈何。
楚清漪伸手去抓，却抓不到。好不容易要抓到了，却被人打了掌心。
她一抬头，是老头，她的师父。
再一看，她竟然跪着。
她想说话，叫一声师父，可开不了口。
原来，跪着的是她，却又不是她。
那是几年前的她了？
她竟然忘记了，看来时间真是个可怕的东西。是不是再过一段日子，她会忘记一切呢。
就像忘记了自己的父母是谁。
她会忘记师父，忘记思徒令，忘记仇恨，只记得自己是北国的皇后了。
那还真不是一件好事情呢。
“你还敢想别的事情？”
只见，千机子又拿戒尺敲了女孩一下，恨铁不成钢的道：“你说你，脑子里在想什么，教你的大义一点都不知道，院子里的机关倒是毁了个尽。”
小女孩嘟囔道：“我知道，但我不喜欢。”
见她顶嘴，老人瞪眼：“你说什么？”
女孩直了直身子，故作认真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听此，千机子的脸色刚刚缓和，女孩又调皮一笑：“好男儿志在四方，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好女儿梦在江湖，快马、美酒、仗剑、走天涯。”
不等千机子戒尺落下，小楚清漪先识趣地跑了。
留千机子在原地有气难出。
而后，楚清漪的梦断了，白茫茫的一片，她不知道该怎么走了。
她伸手，想要扫开这白雾，却忽然一疼。
这次是现实，还是一封信，是云霓送来的。
漪儿亲启：
明日漪儿就要进宫，阿娘辗转发侧，甚是牵念。便连夜写给漪儿这封信。
惟愿漪儿寻得明路。
阿娘曾盼漪儿归家，不料竟让漪儿陷入朝堂之中。
没护好漪儿，阿娘深感抱歉。
犹记得，当年你爹爹抱你回将军府的情形。
漂亮的小丫头满身是血，把阿娘吓了一跳。
当时的你啊昏迷不醒，小眉头紧紧皱着，嘤咛地喊着娘。
那时我想，谁家的小丫头，怎么会这副可怜的样子，太惹人心疼了。
后来漪儿醒了，却什么都不记得，抓着我就喊阿娘。
阿娘啊，心都化了。
起初你爹爹对你格外严格，你便总会来我这里撒娇。
阿娘想，真是个招人稀罕的小丫头，一直就留在身边该多好。
可是啊，你八岁来将军府，虽然小，却聪慧过人。
你爹爹担心太引人注意，忍痛将你送出京城。
到底，还是躲不过。
当年的小丫头转眼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也要嫁作人妻了。
若幸便也罢，偏偏这之中掺杂着你父母的命。
漪儿，阿娘知你本事过人，但就怕你为仇恨所迷，再看不清路。
你知道吗，你爹爹把北国放得比家人都重。
娘也曾怨过，却也尝试着理解。
他征战沙场，楚家军陪他出生入死，那是无法替代的感情。
他见过太多生死，所以更想要国泰民安。
楚家军牺牲太多了，无数的家破人亡。
所以你爹爹他不想半途而废，拼命想要护北国。
功高震主，一个可笑的理由，凉了你爹爹的心。
可他依旧欺骗自己，阿娘也愿意陪他一起自欺欺人。
可是，阿娘却不想苦了你。
漪儿，你救了楚家，破了北帝的局，还换了皇后的位置，可想而知往后的路该有多难，阿娘......
你想做什么，我们不会拦你，也不要把将军府当做牵绊。
但漪儿，若可以的话，阿娘还是愿你平平安安，万事顺遂。
云霓手笔。
“漪儿。”
一声呼唤，所有的思绪都被打断。
叫她的人是楚辞。
楚清漪转身，扇面遮挡着，她看不到楚辞。
楚辞眼神示意其他人下去。
“爹爹。”
楚辞：“漪儿，你被你师父教的很好，只是世间善恶，眼见不一定为实，你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为父只希望，有朝一日漪儿回首过往，有的不止是鲜血淋漓的伤痛，还有可以温存的善意。”
楚清漪攥紧面扇，后退一步，双膝下跪：“楚清漪，谨记爹爹教诲。”
“傻孩子，你是皇后了，不能下跪了。”
“皇后也有爹爹，这一拜，爹爹受得起。”
楚辞笑笑，将她扶了起来。
……
楚清漪出门时，夜殇已经站在门外。
透过屏扇，楚清漪依稀看到黑衣尾摆，生人勿近。
便也猜得出他神情淡漠得似看陌生人。
幸亏酿儿还是和她说了，不然楚清漪无所适从。
学作无情郎，当做不相识。
她便也淡漠地从夜殇身边路过。
两人相互错过，都有自己的骄傲，谁都不肯看对方一眼。
看一眼，便是输。
但他们又都清楚，自己输了。只见一眼，心中便已决堤。
岁月那么慢，好像就在昨天。
初遇时，他怀疑她是魅阁的人，拿着无忧剑划裂了她的衣衫。
他说，抱歉。
岁月又那么快，再看，恍如隔世。
佛说，人生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楚清漪想：
他们之间，算不算爱而不得。
如果算，还真是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