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晚的腿伤加重了,使用的药材也变多了。这是卫战从军政局回来,路过医药殿时,看到沈晚的主治大夫匆匆忙忙跑进了医药殿,满头大汗。
他曾下令,必须治好沈晚的腿,有一点后遗症,就拿他们治罪。如此慌里慌张,极有可能是沈晚的病出了问题。
于是,卫战进了医药殿,抓来主治大夫问话。
“娘娘腿骨还没痊愈,是折腾不得的,眼下情绪大起大落,急火攻心,炎症和高热并发,得先用药压下,再细细调理了。”
“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老臣去时,娘娘总说心口疼,脉象也很乱。大王,娘娘需要静养,千万不能劳神了。”
“本王没让她做什么。”他连巍川的后事都不跟她说了,就是想让她休息,养好身子。“用最好的药,缺什么跟本王说,务必治好她。”
“是。”
出了医药殿,卫战便去了羽梨殿。沈晚突发高烧,还总是扒自己的心口,迷迷糊糊间,衣服都抓皱了,心口红了一片。
她确实不舒服,但又醒不过来,卫战抓着她乱动的手,用法力安抚她,好久才让她消停下来。
那守卫将沈柒来欺负沈晚的事情说完,卫战脸色就黑了。卫战的女人很少,以前就沈晚一个,养在后宫,从不惹事,就是带她去打仗,她也没说什么,出谋划策领兵击敌样样不输男子。娶沈柒,他不指望她能做什么,只希望把鬼后的能力借他即可,但没允许她在后宫里玩把戏。沈晚就算做了错事,也轮不到沈柒来教训!
沈晚以前很少生病,就是处在寒暑交替多变的环境里,她还能拔剑斩妖兽,宫里生活安逸,生病的情况几乎没有,可自从娶了沈柒进宫,她们两个总是摩擦不断,小打小闹也就算了,他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要是闹人命就不行了,他这是娶了个什么玩意儿?!
沈晚这一病,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她像是忽然耗尽了精力,昏睡容易,苏醒却难。
卫战陪着沈晚,从烈日当空的下午到凉风习习的夜晚,等到她苏醒,喂粥喂药,还给她输送法力。他从未这样细心地照顾她,导致她分外依恋,这一点点的温情,就将过去所有的委屈和伤心消灭殆尽。
只要他对她好一点点,多给一个眼神,多说一句话,她能开心好久,她能扛过所有痛。
“王上,不要把我锁起来······”她紧紧抱着他,往他怀里钻,像拼命要钻进他身体里去一样。
“好,”他宽大的手抚摸她的背脊,安慰道:“本王以后,再也不关你了。”
“嗯······”她病糊涂了,换作平时,她是不敢对他撒娇的。他想要能力超群,母仪天下的鬼后,她就要做到灵力强盛,冷静端庄,根本不敢有小女儿家的表现,更不能懵懂无知,整日黏着他,要他像寻常夫君一样爱护她忠诚她。
“不要离开我,我受不了······让我做什么都行,别抛弃我······”
“不会,本王不会离开你,也不会抛弃你。”
“真的吗?”她觉得她做了一场美梦,梦里的卫战很温柔,会拥抱她,会安抚她,永远都不离开她。
“嗯,本王一直都在这里。”
虽然是梦,但她觉得这太温暖了,只希望再也不要醒来。
卫战难得在羽梨殿过了夜,天亮就起,马上去了军政局。最近巍川兵力大动,很多事情需要他亲自监理,加上边怀境那边局势诡谲,他要细细严控,不能懈怠。
处理完政务,卫战就去了凌华殿。
“王上,妾身的手好痛。”沈柒举着被沈晚弄伤的手腕,上面有灼痕,因为敷了药膏,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姐姐殿里的侍卫好生粗鲁,妾身好歹是您的侧妃,怎能对妾身那般无礼,那不是不敬重您吗?”
面对她这幅娇滴滴的告状模样,卫战不知为何,顿生厌恶。他屏退左右,走到房里,沈柒跟在他后面,像平时一样拉拉他的衣袖,他停下,转身看着她,她就立刻露出甜美的笑。
“啪——”的一声,沈柒就红了半边脸,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卫战的脸色极其阴沉,他原本就是严肃冷淡,此刻更是骇人。“沈柒,本王让你进宫,不是让你来给本王添堵的,妻妾争风吃醋在所难免,本王可以容忍,但你在羽梨殿闹出人命,打了本王的女人,是想上天了不成?”
沈柒捂着脸,泪眼汪汪,“王上······”
“你最好搞清楚你要做的事,别把心思用在莫须有的事情上。”卫战没忘记沈晚那肿了一天一夜的脸,还有加重的腿伤。若不是顾及她可能是鬼后,他会立刻废掉她!
“王上,姐姐也打妾身了呀,妾身总不能挨打不抵抗吧?”沈柒拭泪,委屈极了。
“她为何打你你心里没数吗,当本王瞎了还是聋了?做错了事,该怎么罚本王说了算,你插什么手?!”
“妾身不敢。”整个北奉都是他的,搞小动作确实瞒不过他,沈柒以为,他流放了那批侍卫,想来是翻篇了,也不打算管她跟沈晚闹,哪里知道沈晚一病,他就发了脾气。
“再有下次,饶不了你。”他能让她风光地当上榆侧妃,也能让她继续当婢妾!
“是。”就算不甘心,但也不敢发作出来。
卫战走了几步,又停下,微侧头说:“还有,以后不许穿白色的衣裳。”
沈柒怔住,脸色一僵,卫战没理她,直接走了。
她今日穿的就是白纱裙,虽然款式不一样,但与沈晚的衣服差不多,远远看着,两人极为相似。
卫战不管沈柒是有意还是无意,只是觉得白色是沈晚喜欢的颜色,也很适合她,别人学着她穿那都是东施效颦,他不喜欢看到。
出了凌华殿,总侍殿来报,沈晚已经醒了,烧也退了,早膳吃得多,精神挺不错。卫战一听,心情转好,回御麟殿看折子了。
病着的这几日,卫战虽然忙,但也会抽空来羽梨殿看一下沈晚,哪怕只是待一小会儿,为此,沈晚格外开心。
心情好,病就养得快,再说沈晚从小身体素质就很扎实,很快就能下床走动了。
祝关山来报,边怀主陨了,大儿子兵变,被四儿子海木安击杀,二儿子和三儿子带着自己的兵马逃出边怀境不知所踪,五儿子被软禁了,如今边怀在海木安手里,但因为其他宗室看不起他的出身以及弑杀手足的做法,迟迟不肯拥立他,甚至怀疑边怀主的死与海木安有关,如今边怀群龙无首,有散沙之势。
秦衡在巍川重伤后,就没了消息,但他在边怀那边有人,不仅帮衬海木安,还调查北奉的人,一找到就立刻杀掉,沈晚失了不少人,消息断断续续。
御麟殿。
沈晚特有的言咒令消失在她手中,里面的内容甚至来不及看,她皱眉,道:“南淮王的人果然厉害,连我的言咒都能截到。”
沈晚的人将消息封在咒令中,化叶飞来,能在沈晚这里停留,最近她一片都没收到,好不容易飞来一片,却落掌消失,想来这一路已经被破坏了。
“秦衡吃过你的亏,他自然会让人多注意边怀过境的树叶,有异常都会破坏掉。本王的人会跟进,但消息会慢些,眼下只能如此了。”
“妾身以为,还是得去一趟,否则海木安尘埃落定,一切就晚了,到时两边发兵,我们腹背受敌。”不能让海木安上位,他正值壮年,又骁勇善战,一肚子阴谋诡计,若是他跟秦衡联手,北奉往后的日子都不好过,严重些,边境众将士怕是要连连苦战。
“你病刚好,不能去。”
“不去谁去?王上自己吗?且不说您要稳全北奉的人,东面的卫骑十四队,西面的汤滨二部,还要警惕巍川的情况,分身乏术,所以只能妾身去。”
“不行。”他不喜欢她脱离他的掌控。远在边怀境,她有个万一,他赶不及。
以前带她出去,她都是在他身边的。
沈晚温声安抚,道:“没事,我会小心的,再说你的人不也在那里吗?他们会保护我的。”
不管他出于什么原因,他皱眉不肯让她去,她都当是一种担心,一种,喜欢?
边怀局势千变万化,他实在不放心,“不行,本王······本王派别人去。”
“王上,没有别人了,我的人只听我们两人的,言咒令除了我,也只有您能打开。放心,到了那边,我会日日向您报备的。”
沈晚又向他分析了局势还有她进边怀的路线,磨了好久,卫战才勉强同意她去。
两日后,沈晚带一小队人马出宫,秘密到达北霖镇。
“主子,大王手令先到碧夏口,守关大将会护送我们出关,到了边怀境,我们先到卡卡木落脚,大王的人在那里。”墨歌给沈晚禀告。
“好,让大家休息,一路隐蔽,不要生事。”
“是。”
沈晚取来纸笔,写下她在北霖一切安好,然后传给卫战。
在客栈里休息一晚后,沈晚一行人又开始北上,穿过几座山林,到达边沙,戈壁的风光与王城大不相同,极为荒凉,风沙也很大。
到达碧夏口,双方通信,加上守关大将容沪也认得沈晚,交接工作十分顺利。进关后,沈晚见了容沪。
“沈姑娘,一切准备妥当,请阅。”在外头,为了隐藏身份,底下的都会称沈晚为姑娘,这是从前跟卫战行军时就有的。
在天魔,大家都是看修为的,即便沈晚是女子,只要能力强,他们大老粗爷们也愿意听令行事。
“容将军辛苦了。”
“嘿,应该的。”
沈晚将写给卫战的书信化言咒令送了出去,然后看了下边怀境的地形图,向容沪打听一些事。
“容将军,边怀主的二子和三子可有消息?”
“没有,只打听到一个消息,他们往西去了。”
“往西?”沈晚有些疑惑,“往西不就是镛谷口了吗?”
边怀境与北奉隔着连绵不绝的祝关山,大山以西除了碧夏口,就是大片沙漠,沙漠里,有一个比不幽山还恐怖的地方,妖邪之气常年不退,遍地尸骨,往下伸,幽幽谷口宛如一个狰狞森然的人骨头形,大风一吹,撞击峭壁,带出一种诡异的尖叫声和喘息声,简直就是地狱隘口。传闻那里是古战场,因为死了太多太多人鬼妖兽,那里集满了怨灵,听说谷底还住着魑魅魍魉,但凡经过那里的活物,都会被夺去意识,然后不知觉地往下跳,再无生还可能。
边怀主的两个儿子再怎么无路可退,怎么也不会往西逃啊。
沈晚摸着地图,思索着,“这不是寻死么······”
“是啊,而且他们本事挺玄,进了沙漠就不知所踪了。”
镛谷口距离碧夏关不远,要是他们躲在附近,那么大的军队也很容易被发现的。
“也有风沙影响,那里的鬼天气,没一会就找不到方向了,何况找人呢。”
虽然容沪那样说了,可沈晚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但镛谷口是何地,那都不是寻常人能靠近的,别说进去探查,若是被那里的邪气夺走意识,那是有去无回了。
“盯着镛谷口的方向,准是没错的。”沈晚万事总会留一手。
“是。”
“有劳容将军了。”
“沈姑娘客气。”
“明日我便动身去边怀境。”
“属下安排人护送姑娘。”
“不必,我带来的人伪装成商队进去便好,人多目标大,不利行动和隐蔽。”
“是。”
夜晚。
沈晚和墨歌在帐营里休息,墨歌守着沈晚,而沈晚则在床上盘腿而坐,运功尝试破解身上的封印。
忽然,外头人来报:“沈姑娘,容将军请您去一趟主帐。”
墨歌回:“知道了。”
过一会儿,沈晚收了灵力,起身说:“随我去一趟。”
“是。”
转弯到主帐营,沈晚立刻顿住了脚。
帐前,立着一个男子,黑金相嵌的华服,长发飘然,面容俊美精致,他闻声看向她,凌厉冷酷的眼神缓和了些,但仍不失他不可逼视的王者威严。
边境舒朗的月光下,他凛凛而立,宛如坚松韧柏,不可一世。
试问天魔世谁能君临天下万世沉浮,沈晚会回答,唯我君主。
“晚晚。”他朝她伸出了手。
此一句,沈晚仿佛回到初入宫时,御麟殿里,他眼神温柔,轻轻唤她,然后拥着她在书房里作画。
想到这里,沈晚心欢快地跳着,脚迈开,小跑向他。“王上。”
是的,只要他愿意面向她,一句话,一个动作,一个眼神,都能让她奋不顾身地奔过去。
卫战握住她的手,将她搂进怀里,清清淡淡的梨花香,抚平了他这两日的焦躁。
“王上,您怎么来了?”
“本王来看看你。”
他始终不放心她,所以在她入边怀境前,他要来看看她。
“王上······”沈晚有些感动。
“巍川南边有变动,估计是秦衡又要整幺蛾子,在去之前,本王来看看你。”他去了巍川,离她更远了。
难道南淮王又卷土重来了?沈柒那一箭,带有咒术,他还能这么快恢复,并且打算报仇,不愧是鬼王。
“那王上要千万小心。”
“你也是。”边怀境局势变化多端,一切都要小心为上。
沈晚抱着他的腰,前路是什么,她一点都不担忧了。
“我说,你们这小两口要腻歪到何时啊?”顶上传来突兀的声音,相拥的两人迅速分开,卫战警惕的同时,又不禁有些微微发凉,那人何时在的,他居然没有察觉到!
淀九十分没有形象地蹲在帐营上方,右手支着脸颊,百无聊赖地看着他们。卫战眼神一冽,还没等他出手,淀九就自动跳下来了。
他拿萧敲了敲卫战的肩,说:“北奉王,你不必一副敌对的模样,我只是去了趟沙漠,回来后四处逛,恰巧经过这里,看见你们而已。”
沈晚向他行礼,“九先生。”
“向他行什么礼?”一见淀九,卫战脾气就变差了。
“哼,按年纪和资历,别说是她,就是你北奉王,向我三拜九叩,我也是受得起的。”
“放肆!”他卫战从小到大,就没跪过人,只有别人跪他的份!“来人!”
“行啦,我不管战事,别让你的人对着我。”淀九收好萧,白了卫战一眼,说:“我说你好歹是个鬼王,行事怎么还毛毛躁躁的?这丫头是你的人,我一个一百多岁的老头戒律千千万万,能对她有什么想法?真有的话早把她掳进山洞了,你找得到吗?”
沈晚安抚,“王上,九先生真的是天魔阁的守门人,多亏了他,我才在天魔阁里看见我的名字,王上您相信我吧。”
“他有什么证据吗?若是使计骗你,也无不可。”
关于守门人,资料很少,卫战没有亲眼见到,不会信哪一方。沈晚总说有她的名字,鬼后就是她。他封王之后,马上就去天魔阁了,明明只有一个沈字,怎么沈晚一去,就马上有她名字了,一定是这个东西蒙骗了她。还有,上次他一见南淮的兵,马上就遁逃了,没做亏心事,那他跑什么?!
只信自己,卫战这一点,特别执拗。他去天魔阁问鬼后身份,没有得到完整的名字,就跟秦衡一直没找到梁素问一样,双方都没讨到什么好处,也许他们注定都要靠自己。
上古的鬼王鬼后,怎么陨落,陨在何处,无人知晓,也许只是传说,也许是杜撰,其中有无夸大其词也未可知。先得鬼后便得盛世,他想,若是一直没有鬼后,他就是耗尽一生,也要打败秦衡,创造自己的王朝,统一天魔!
淀九摆摆手,不让沈晚多做解释了,只是说:“算了算了,翻篇了。丫头,你是要去边怀?”
沈晚本该如实回答,但顾及卫战,便只是笑笑,说:“边境美景别有一番风味,沈晚没见识,王上便带我来瞧瞧。”
对于沈晚的回答,卫战很满意。军事机密,怎可跟外人说道?她知道分寸的。
淀九没戳穿,只是眸子变深,顿了下,才说:“听说东方有个极美的瀑布,我打算去瞧瞧,若是有灵气,也可闭关几年。丫头,往后见面不易,保重。”
最好永远不见!卫战冷冷看着他,心想。
“九先生一路平安。”
淀九走了几步,停了一下,他抿了抿嘴,最终还是没有回头,直接消失在月夜下。
怕是,没有机会再见了,保重。
沈晚拉住卫战的手,微笑说:“王上,我们进去吧。”
确定淀九真的离开了,卫战才放下心来,拉着她往她的帐营里去。
“本王陪你,天一亮就去巍川,明早不能送你了。”
“嗯,妾身会小心行事,王上自己也要注意身体。”
进了帐营,沈晚还打算看会地图,再熟悉下边怀境,哪知卫战忽然就从后面抱住了她,头搁在她肩头,细长的眼眸中情愫暗涌。
“晚晚。”他近日心情都不错,被淀九这么一闹,他想即刻拥有她,以确认她是属于他的!
“王上,明日还要去巍川······”沈晚话还没说完,后面的人偏头吻上了她的耳垂,那是她最敏感的部位之一。
她身子一软,倒向他怀里,他手抱得更紧了,她脸渐渐发烫,迷糊间,她被抱了起来,放到床榻上,他倾身压上来,她来不及轻呼,脖颈和锁骨上的啃咬感让她有些颤栗,很快就被带动着沦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