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夫人闻言一愣，似是没料到自己的女儿竟能够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稍楞了片刻，丞相夫人方才笑了笑，拍了拍姜艺馨的手腕，低声点头道：“馨儿，娘都懂的。”

　　说罢，丞相夫人就由身边伺候的侍女搀扶着离开了。

　　姜艺馨眼神紧盯着丞相夫人走动时摇摆的衣袖，衣袖中包裹的手腕纤细，但偏偏也是这纤细的手腕，撑起了丞相府的后宅。

　　【今日尚且如此，倘若以后卓姨娘的存在威胁到了丞相夫人的地位时，姜丞相又会如何选择呢？】这个问题的答案，姜艺馨的内心也不确定。

　　但姜艺馨一直明白一件事，倘若姜丞相当真做出了宠妾灭妻的事情来，那也便是他们父女二人关系断绝之日。

　　今日疲于应付宴会上的事，姜艺馨只觉得困乏极了，沾了床便是睡意满满，朦朦胧胧间，姜艺馨才想起自己忘了的一件事，那就是：丞相夫人为何不告诉她要表演这件事！

　　但是困意战胜了好奇，平静的夜晚悄然降临，姜艺馨则一觉到天明。

　　-

　　第二日清晨，姜艺馨由身边的侍女伺候梳洗，之后便去老夫人的院子里请安。

　　每月十五，丞相府的子弟都要到老夫人的院子拜见，这是老夫人将后宅事务放手给丞相夫人后便定下的规矩，除了每月十五以外，其余时间若是没有要紧的事，老夫人也是断不会接见的。

　　这是姜艺馨重生归来后第一次拜见老夫人，心中难免有些好奇，这位京城老一辈的传奇女子，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老夫人年轻时便丧夫，无论是当年的京城铁娘子，还是身为姜丞相身居高位前的支柱，老夫人的一生风云莫测，她所作的每一个决定都必定是经过深思熟虑，才成就了如今宰相府的风采。

　　对于这样一位传奇老人，姜艺馨的心中满是敬意。

　　到了老夫人的院子后，姜丞相与丞相夫人早早地便候在厅堂内，只等老夫人起身拜见。

　　姜艺馨款步走来，在老夫人的满是银杏树的院子里，姜艺馨独独走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

　　此幕落在丞相夫人的眼中是欣慰，落在姜丞相的眼中是满意，落在卓姨娘的眼中则是刺眼。

　　没错，除了姜丞相和丞相夫人之外，其余的府中的姨娘，唯有给姜丞相添过一儿半女的姨娘，才能到老夫人的院子里拜见，这对她们而言，也许是一种认可。

　　而此时，除了姜艺恬的生母卓姨娘外，另外三位姨娘也在厅堂内。

　　待姜艺馨同姜丞相和丞相夫人问安后，老夫人便起身从居室里出来。

　　众人忙围上前去，侍奉在旁。

　　“都坐吧，每月都是如此，难为你们孝敬。”老夫人虽年纪大了，双目浑浊，但气度和威严还在。

　　丞相夫人应声笑着回道：“母亲说得哪里话，这本是分内之事，媳妇儿巴不得日日来给您老人家请安呢！”

　　闻言，老夫人难得露出了笑颜，带着祖母绿手镯的右手指着丞相夫人道：“我当年看你便知你是个孝顺孩子，果然啊，我的眼睛这么多年就没看错人。这府中啊就得你来操持，同那些矫揉造作、上不得台面的人啊，我是一概不想见的，怕脏了眼啊！晦气！”

　　姜艺馨候在丞相夫人身后，听着老夫人指桑骂槐，只能硬生生憋住笑意。

　　但是姜艺馨能憋住，一旁的罗姨娘也是没有丝毫遮掩，直接便笑出了声。

　　这罗姨娘便是丞相府庶长子姜风眠的生母，她当年因为入丞相府早，在丞相夫人嫁过来前便怀了身子，这既是丞相府头胎，后来又是一举得男，她母凭子贵，被姜丞相抬了姨娘，往后在丞相府的日子才算过得舒坦。

　　但是偏偏卓姨娘后来者居上，得了姜丞相这么多年宠幸，罗姨娘自然是看在眼里，妒在心里，所以一直存着奚落卓姨娘的心思，而今日又恰巧被她碰上。

　　先是老夫人指桑骂槐，后是罗姨娘直接笑出了声，这姜丞相的脸上也挂不住，转头瞪了一眼罗姨娘，又安抚地看向卓姨娘，怕她心里不好受。

　　而卓姨娘的表情，被站在丞相夫人身旁的姜艺馨看得一清二楚。

　　自始至终卓姨娘都面带笑意，不骄不躁，老夫人指桑骂槐，她就只当骂得不是她，罗姨娘笑她，她就只当听不见。唯有当姜丞相看向她的时候，她才无奈苦笑着摇摇头，又抬头小心讨好地看向姜丞相，见姜丞相一脸安抚，她才松一口气，放下心来的样子简直楚楚动人。

　　姜艺馨内心不由得感慨：不愧是后宅的争宠第一人啊！这般姿态、手腕，姜艺馨心想便是把姜丞相换成自己，她也忍不住要昏头啊！

　　果然，姜丞相就吃女子的小意温柔这一套啊！

　　偏偏老夫人见多了世面，最是欣赏有气节的女子，对于这种攀附别人的菟丝花，她是最瞧不上眼的，但是自家儿子又陷进了温柔乡，难怪老夫人有时候连自家儿子也瞧不上眼了。

　　众人同老夫人问安过后，留下陪老夫人说了会儿话。

　　老夫人对于丞相府的孙子、孙女，倒都不偏心，详细地问了问每个人的情况，听到孙子辈成器，眼中也是难掩的欣慰，看向姜丞相的眼神也祥和了许多。

　　那意思好像再说，你个逆子也终于干了件人事啊！把后辈给培养好了啊！

　　听罢，老夫人便拍着丞相夫人的手叹道：“孙辈成器离不开你这府中管理的周全，辛苦了你啊！”

　　但是当老夫人听到宴会上姜艺恬所做的事后，又听说姜艺恬被禁足了半年之后，差点气得摔了茶杯，嘴皮微微颤动着，看向姜丞相的眼神中也是浑浊中带着清明，又带着一丝严厉。

　　姜丞相干坐在椅子上抖了一抖，丞相心里苦啊！但是丞相说不出啊！

　　闻言，老夫人又拍着丞相夫人的手叹道：“这有的不成器的东西只怪她自己无用，难为了你啊！”

　　听到老夫人这样双标的两句话后，姜艺馨嘴角憋不住笑意，偏了偏头，但她这副样子还是落在了姜丞相的眼中。

　　而卓姨娘，虽说当老夫人骂她时她能沉得住气，但是听到老夫人对她的女儿这样双标时，还是气得止不住地手抖，但是偏偏无处发作，这厅堂中的哪个人都是不好惹的，只得抬起一双湿漉漉地杏花眼，一脸委屈地看着丞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