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潼让花小七和刘一手把睁眼瞎扶了起来，自己往船尾后面的海水里看去，只是这一眼下去，古潼浑身上下顿时就出了一身白毛汗，心里“哎呀”了一声，忍不住喊道：“怎么回事！这里的海水怎么全是红色的？”

　　此时秦龙教授、苏锐和苏大嘴等人也闻声赶了过来，简单询问了一下情况之后就往海水里面看，同时也都傻眼了。只见在这艘船行驶过的地方，海水里不断翻涌出一股股血浆一样的东西，在他们能看到的范围内，海水都被这种红色黏稠物染红了，而这艘科考船也就像是在血海里行驶一样，场景甚是骇人。

　　秦龙教授让大家都别紧张，走上前去问脸色煞白的睁眼瞎：“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睁眼瞎都结巴得说不出话了，顺了顺气之后才磕磕绊绊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从出海的码头到麒麟岛海域，一共需要二十八个小时的航程，睁眼瞎都快憋坏了。途中路过几处无人岛礁的时候，他就掏出刚买来的进口相机，跑到船尾对着那些远离海岸的岛礁拍照留念，但在拍了一些照片之后，他忽然感觉周围的环境哪里有些怪怪的。

　　谁知他就这么无意间往海里一看，就看到了令人无比崩溃的一幕——自己所在的这艘船，竟然是在一片血红的海水里面行驶。特别是看到船尾划过的海面上，源源不断翻滚出一大股一大股血浆一样的东西之后，本来就晕血的他顿时感觉一阵眩晕，因此忍不住惨叫了起来。

　　古潼盯着海面看了一会儿，又想起了刚才刘一手说的话，心里多少有了一些推测。他跑到器械室拿来一根专门提取海水样本的导管，然后把导管伸入海水当中取了一些血水样本上来，闻了闻之后又递给了秦龙教授。

　　花小七忍不住问道：“是血吗？”

　　古潼点了点头，说道：“是破碎的生物组织。不过大家也没必要惊慌，这些血水腥臭异常，应该是某些生物的身体碎屑，你们再看看血浆涌出来的样子，我觉得应该是螺旋桨把大量的鱼群给打成血浆肉泥了。”

　　刘一手在一旁附和道：“这位军爷说得对，英雄所见略同！我之前就说了，咱们的船早就被鱼群给围住了，所以一点都不奇怪。”

　　秦龙教授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古潼的说法，但是又有些疑惑，对刘一手问道：“你说鱼群围住了我们的船，这是一种常见现象吗？”

　　刘一手回道：“不可能！要我看，这些鱼群要么是傻了，要么就是我们这艘船上有吸引鱼群的东西，从而导致鱼群冒着被打成肉泥的危险也要靠近我们，我觉得不外乎这两种情况。”

　　“还有第三种情况。”古潼说道，“那就是这些鱼群不想让我们去麒麟岛，它们想要阻止我们继续赶路。”最近发生的怪事太多了，古潼开始变得有些神经质，此时连他自己都有些惊讶，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念头。

　　花小七对古潼的话心领神会，接过话茬继续说道：“按照这种情况，如果鱼群一直没有散去，或者应了刘一手的那句话，还有源源不断的鱼群在向我们靠近，那么鱼群的密度会越来越大，而我们的船很快也就要抛锚了，螺旋桨和发动机无法在这种环境下持续工作太长时间。”

　　“出师不利，出师不利！这是不祥之兆！咱们都是大海里讨生活的人，对这种事情忌讳着呢，你们说对不对？要我看，实在不行就返航吧！”刘一手那种唯恐天下不乱的本性再次暴露了出来，顿了顿还说：“不过劳务费可得全部结清，这可不关我们的事情。”

　　古潼听到刘一手策动返航的言语，心里不免有些恼火起来，自己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给死去同事讨个说法。现在刚遇到一点状况，这孙子就想鼓动大家返航，顿时对他失去了所有耐心，一把揪住了刘一手的衣领，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你要是再敢说一句影响大家情绪的话，我就把你扔到螺旋桨下面，如果你不信，可以试试！”

　　刘一手见势不妙，赶紧求饶：“别动手，千万别动手！兄弟你误会我了，我的意思是我们勘探队的人肯定不怕这种事情，但这艘船上还有十几个普通的船务人员，就算我们不忌讳，但他们也都是吃海饭的，能不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花小七看到古潼动手了，撸起袖子就想上去帮忙：“他就那德性，什么也别说了，揍他！”

　　“都住手！”秦龙教授一看场面要乱，赶紧制止，随即说道：“通知驾驶室，停止前进，看看鱼群会不会散去！”

　　科考船很快停止了前进，但此时甲板上的气氛已经相当尴尬，一直没有怎么说过话的苏大嘴为了缓和一下这种氛围，破天荒说了一段话：“各位领导，要我说咱们的情绪也别太紧张了，眼下我们只是被鱼群包围了，并没有出现其他的状况，在海里遇到鱼群，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我看也到饭点了，我去厨房做几条新鲜的海鱼，咱们大伙好好吃一顿，说不定等饭吃完了，鱼群也就散了，你们觉得我的这条建议怎么样？”

　　“要吃你们去吃，我吃不下，我留在甲板上观察着周围的情况，有事情我再叫你们。”古潼说着就跟花小七打了一个眼色。

　　花小七心领神会之后，也提出要留下来值班，说等其他人吃完了可以回来替他们，要是人都进了船舱，外面再发生什么事情也没人知道，留下两个人是上策。

　　苏锐在这时候一下子拉住古潼，说她也要留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古潼始终觉得这个叫苏锐的女学生给人一种异样的感觉。按理说，这种处在学生阶段的人，偶尔好奇一下也正常，但古潼就觉得她无法给自己一种“单纯”的印象。

　　“也好。”秦龙教授叹了一口气，带着其他人进了船舱。

　　看到其他人都走干净了，花小七问道：“怎么着，有想法？”

　　古潼先是做了一个小声点的手势，然后一把将花小七揽到自己跟前，小声说道：“这些鱼不顾死活跟着我们实在是太奇怪了，按照航线，我们距离麒麟岛海域已经很近了，发生这样的怪事，难保不会跟我们这次出海有关系，所以我想……”

　　“下去兜一圈？”花小七似乎明白了古潼到底想干什么，“可那样做是违反规定的，我跟教授签了合同的，一旦违反合同，另一半劳务费就没了，要不咱们请示一下？”

　　“我知道，我也签了一份。”古潼回道，“不过至于请示的问题，你就别想了。据我了解，秦教授也是被上面派出来的，他就是来出公务，不可能现在就让我们冒险下水的。”

　　“为什么啊？”花小七不解。

　　古潼就回道：“你不懂他们的套路，如果在勘探海域出了问题，那属于正常的潜水事故，可要是有人死在半道上，那就是他指挥失误了，会丢饭碗的！”

　　花小七恍然大悟，但还是有所顾忌，道：“话虽如此，但我们得想想怎么解释这件事，毕竟在这艘船上他才是当家的，不能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吧？再说了，他的学生还在这里呢。”

　　“没事儿！我的导师脾气好着呢！我的脾气也很好，一定不阻碍你们的，也坚决不打小报告！”苏锐说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古潼，有点示好的意味。

　　这个女人，年龄不大，但很会给自己争取有利的环境，恐怕是个人精，要实在应付不了，就直接打晕她，虽然这看上去有点粗鲁……古潼想了片刻，就继续对花小七说道：“你说得都对，可咱俩的情况跟他们不一样，秦教授是在执行公务，其他人都是他花钱雇来的，只有咱俩身上发生的事情跟麒麟岛海域有关系，那个刘一手说的话也不全是放屁，不管是秦教授还是其他人，万一认了，突然要求返航，那咱哥俩心里的疙瘩再想解开，可就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了。”

　　花小七沉思了片刻，拍了一下大腿，心说自己跟着来的原因是什么，不就是想弄清楚爷爷和父亲身上发生的事情吗？如果不先下手为强进入水底看看，一旦有人要求返航，那么这次出海勘探的任务可就真泡汤了，因此他说道：“胆子大的降龙伏虎，胆子小的驯猫养狗，我听你的，干！”

　　两个人一拍即合之后，花小七对古潼使了眼色，意思是怎么安排这个女人，难道就这么放着不搭理她？古潼叹了口气，心说还是要争取一下，就走到苏锐面前，说道：“刚才我们的对话想必你也听到了，我确实想下去看看，但是不想被人知道和干扰，至于你，你要么在这里等我们，要么回去吃饭，但我希望你能暂时替我们保密，这件事情对我来说很重要，我不希望半途而废，你能明白吗？”说着古潼就盯住了苏锐的大动脉，手心瞬间冒出了冷汗，他觉得对一个看上去弱弱的女孩子出手还是很难的。

　　“我不是那种打小报告的人，我保证不告密，放心吧！”苏锐见古潼主动跟自己说话，显得十分高兴。

　　搞定了苏锐，两个人便悄悄溜到了装备舱，取出了各自的潜水装备，确定没人发觉这件事，就一路溜到潜水甲板，可还没来得及下水，却看到苏锐已经穿好潜水装备在那里等他们了。

　　“她这是要干什么？”花小七错愕地问古潼。

　　古潼摇头，走过去问道：“你要干什么？你到哪里取的装备？”

　　苏锐就说道：“我的装备是托人从国外买回来的，特别贵，当然不能跟你们的混在一起了。怎么样，女潜水员，这一身酷不酷？”

　　古潼瞬间就明白苏锐要干什么了，阻止道：“不行，下面什么情况谁也说不准，你不能下去！”

　　“我只答应替你们保密，可没说不跟着你们，你要是不答应，我现在就去告诉秦龙教授，咱们谁也别想私自下海！”苏锐说着还装出了一副生气的样子，“千万别想任何办法让我留下，我保证你不会得逞的，女孩子的心思，比你想的要敏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

　　“死缠烂打啊，我怎么就没这待遇呢……”花小七对古潼挤眉弄眼，一半坏笑，一半嫉妒。

　　“闭嘴。”古潼没好气地说道，心说女人的心思自己确实不懂，难道对方已经看穿了自己？眼看着实在摆脱不掉这个女人，只好对话小七说道，“那就给你个机会，下去后照顾好她！”

　　花小七一听就乐了，说道：“怜香惜玉是我做人的原则……”

　　潜水甲板相比其他地方低矮了很多，就算是戴着潜水镜，他们也能看到在水面以下全是密密麻麻的鱼群，不过这些鱼体型并不算大，应该不会对他们造成什么伤害，因此古潼打了一个OK的手势，率先一步翻进了水里。

　　古潼入水之后，感觉完全不像是落入了水里，周围全是密集的鱼群，什么也看不清楚。无奈之下他只好冲开鱼群的包围，垂直往下潜了七八米。在这个深度，鱼群的密度已经小了不少，再抬头往上看，只见在自己的正上方，鱼群已经形成了遮天蔽日般的场景。然而非常诡异的是，这些鱼竟然都在拼命往船体的位置挤过去，完全进入了一种疯狂的状态。

　　在等待花小七和苏锐的过程中，他往船尾的位置稍微靠近了一些，发现越是靠近船尾，那种血肉模糊的场面越严重，这说明他们之前的推测是对的。

　　过了有半分钟的时间，古潼看到从鱼群里一前一后钻出两个人，正是花小七和苏锐。苏锐的潜水装备十分先进，看上去也轻便得多，在水里显得最灵活，而且看样子她是懂潜水的。古潼打开潜水矿灯跟他们打招呼，对方用灯光回应了一下，几下子就游了过来，花小七手里还抓着一个被螺旋桨打烂的鱼头，比划着让古潼看。

　　古潼用潜水矿灯照了照那个鱼头，很快就发现了一丝异样，又看了看从身边不断穿梭而过的这种鱼类，心里不免疑惑起来。

　　这种鱼冷眼看上去非常普通，像是一尺来长的金枪鱼，但花小七带出来的这个鱼头，却让古潼发现了一个细节，那就是这种鱼的上下颚之间，长着两排细长的牙齿，看上去非常锋利，这就说明这不是普通的金枪鱼，而是一种具有攻击性的鱼类。想着，他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古潼心中升起一股寒意，用潜水手语问花小七：“这是什么品种？”

　　花小七用手势回道：“从来没见过，应该有攻击性。”

　　古潼又问道：“那它们怎么不攻击我们？”

　　花小七也十分纠结这个问题，理论上如果围住科考船的是食人鱼，那自己根本没有机会在这里跟对方讨论这个问题，而是在刚一下水的时候就被啃得骨头都不剩了。这时候，他想到女学生苏锐是跟着秦龙教授研究生物的，就用手语问：“你知道这是什么鱼吗？”

　　苏锐看了看，就回道：“食人鱼。”

　　“我操！”花小七心里嘀咕了一声，浑身白毛汗就竖了起来，继续问，“你确定？那我们怎么没事？”

　　苏锐指了指船，意思是：“可能船比我们重要。”

　　古潼心里纳闷了，心说难道这种鱼根本不吃人，而是喜欢吃钢铁甲板吗？还是说，船上有着更加吸引它们的东西？

　　花小七翻了翻白眼，虽然感受到了一丝的惊悚，但还是感觉无趣，古潼发现他有些心不在焉，就拍了拍他，问他怎么回事。花小七看了看几米开外的苏锐，径直游出去十几米远，然后对着古潼招手。古潼心说这个臭小子葫芦里卖什么药？就跟了上去。

　　之后，花小七指了指上面的船体，然后做出几个手势。古潼刚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因为花小七这回想告诉自己的内容跟鱼群没有关系，他是在说，他认为这条船上的人有问题。而且还特别重复了几次，有问题的那个人，很有可能是秦龙教授，如果不是在水里，他是不会把这件事情轻易说出来的。

　　古潼脑子转得很快，被花小七这么一提醒，心里也是一颤，瞬间想起了众人在甲板上的情景：

　　当时睁眼瞎被海里的景象吓坏了。所有人都在讨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而秦龙教授作为一名古生物教授，这种情况本该在他的知识范围之内，就算无法给出准确的答案，也不至于什么都不说，当时还是自己想到从海水里取出样本，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这么一想，古潼越发感觉秦龙教授的行为有些古怪，最初他以为秦教授只是受到了惊吓，可现在再回想起来，心里不免有些别扭起来。

　　但这些都是一些猜测，没有依据。古潼不敢想，如果秦龙教授真有问题的话，那么这支勘探队又算是怎么一回事呢？所以，事情应该不是自己想的那个样子……古潼告诉花小七，最好还是不要多想了，大不了等回去的时候当面问问这个秦教授，现在还是观察一下科考船四周的情况，最好能摸清这些鱼群的目的。

　　但花小七却不以为然，回应道：“入水的时候，有人正在暗处盯着我们！不过看到我发现了他，那个人瞬间一闪，就没了影子。”

　　“那也不能确定此人就是秦龙教授，其他人也说不准。”古潼回应道。

　　花小七双手一摊，意思是你不信我也没办法，干脆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按照古潼的提议，三个人开始游到鱼群的外围，打算顺着鱼群组成的包围圈转一圈，看看会有什么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