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子岭中,两队衣着不同的修士面沉如水地搜查着林木间的蛛丝马迹。
“古兄!”胡长老发出一声怒喝,伸手探上尸体的鼻息,“古兄!……是谁?”
白衣模样的千幻宗弟子皆是虎躯一震。
古道风是此次胡子岭一行中修为最高的人,他都遭遇不测,可见这胡子岭上的灵兽有多凶恶。
“长老,古长老胸口有剑伤,明显是被人击杀。”有弟子提醒道,这话一出,其他弟子更是倒吸一口凉气。
难道是金狮门的人?可是金狮门随行的两位长老,一位是灵圣七阶,另一位只有灵圣五阶,两人联手也不一定能把古道风击杀于此。
还是说,这山岭之中,有修为甚高的大能?
“胡道友,发现什么了?”吴虚从另一处领着人过来,他尚未发现陆江等人的踪迹,此时也是心生焦灼。
“你金狮门好得很啊。”胡长老狠狠咬着牙根,从喉咙里挤出字眼,“原来你们答应同去胡子岭,竟是抱有谋人性命的目的。”
吴虚的眼皮直跳,“胡兄不要血口喷人,我门的几位得意弟子亦是杳无踪迹,何来谋人性命一说?”
胡长老心知金狮门有多珍视那个大弟子,于是他也稍微冷静下来,“你最好……”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陆江的呼唤声,“长老!师弟!”
胡长老还没咽下去的怒气一下顶上脑子,手里聚起灵力,就往吴虚身上轰去。
“你!”吴虚也不是个没脾气的,拂尘一挥化掉他的灵力,“你是要两宗开战?”
“战?战就战!”胡章怒不择言,周身灵力暴起,冲向金狮门的队伍,“古兄横死此处,与你金狮门脱不了干系!”
“疯子!”吴虚骂了一句,拂尘横扫,逼退他的攻势,“你我修炼功法相克,吴某劝你你最好还是斟酌几番。”
千幻宗以幻术闻名,幻术逼真,终归于假,而吴虚另辟蹊径,钻研真道,以真克假,是以在境界相同的情况下,幻术于他而言,不过镜花水月,一看便破。
金狮门的弟子躲在吴虚身后,看着周围的树木鸟雀忽隐忽现,身边的人也时有时无,心下惊惧异常。
虽然这些年来,金狮门与千幻宗暗中较量了几次,但从未有过正面的冲突,因而他们对所谓幻术也是一知半解。
胡章与吴虚一边较量真假灵术,一边用纯粹的灵力对轰,对战的声响和余波传至数十丈远,惊起阵阵兽鸣。
吴虚最先反应过来,“胡章!胡子岭深处盘踞数头四阶灵兽,它们若是被吸引而来,我们都要葬身于此!”
“好,好得很。”
两人同时收手,胡章依旧是那副恨恨的模样,“明日,我定会再登金狮门。”
“带上古兄的遗体,我们走!”
千幻宗的人离开之后,吴虚心上的沉重丝毫没有消散。
“陆师兄,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一身狼狈的陆江被几个金狮门弟子左右扶着走过来。
“陆江。”吴虚连忙过去为他探查身体,“其他人在哪?”
“吴师叔。”陆江扯了扯嘴角,呼吸之间胸口发出破风箱子般的声音,分明受了不轻的内伤,“古道风……布下幻术……谋杀我等,师弟们……无一生还……”
次日,金狮门并没有等来千幻宗的兴师问罪,但宗门上下都对两宗交恶有所感知,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氛围蒙在每个人的心头。
“昨日,我跟随在几位弟子身后,裴修与古道风走在最前,看上去一切如常。”付常元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向杜江海和几位长老解释昨天的事情。
“后来我发现周围有异常,强行从幻境中清醒,竟发现周围只有我一个人,并且在另一座山上还有不小的灵力的波动,于是我连忙赶去那边。”
他虚弱地咳了几声,看起来重伤难愈的模样,“刚好从古道风手中救下裴修一命,但他停滞灵圣大圆满多年,底蕴深厚,我哪是对手。我只能带着裴修边打边逃,落下一身伤。”
“然而没想到,古道风他似有走火入魔的征兆,招式狠厉生乱,逐渐力不从心……咳咳,我当时也是强弩之末,只怕他会丧心病狂拖着我和裴修同归于尽,所以,咳,咳只能,孤注一掷,寻到机会将他一剑击毙。”
杜江海摸着自己的胡须,问道,“古道风为何要大费周章谋杀裴修?”
付常元顺了顺气,“掌门,各位师兄……你们应该去问裴修,我与他从胡子岭逃出,并未多有交流,但他曾说……古道风才是百灵谷盗走功法的真凶。”
杜江海摸胡须的手顿了顿,“好,你且休息,金狮门定然不会让门人受了冤屈。”
他正要转身离开,付常元又出声唤道,“掌门且慢,昨日昏迷一宿,醒来发现裴修有一物遗落在我身上,麻烦物归原主。”
杜江海伸手从他手里接过一块玉佩,“此等小事,不足挂齿。”
几人从青阳峰离开,紧接着往青竹峰寻裴修。
早已和付常元串供的白枫自然把事情说得毫无遗漏,令杜江海眼里的相信又多了一分。
“裴修,你与付长老说‘古道风才是百灵谷盗走功法的真凶’,此言当真?”
“掌门,确有此事。”白枫坐在床头,面色看起来比付常元好一些,“我时至今日,才发觉自己当日也未识破古道风的伪装。”
杜江海与吴虚对视一眼,“何出此言?”
“百灵谷那日,我想来仍有几处疑点:一是我看破幻境之后浑身脱力,明显不同于其他仍旧陷于环境的弟子,而古道风就算碍于吴长老等人的正面威胁无法及时击杀我,也应当可以伪装自己,他却毫无顾忌地将所谓‘真容’暴露在我的眼里。”
“二是,他后来轻松脱身,显然留了后手,那么他为何不早早离开,非要在百灵谷与各位长老对峙多时,直到我看到他的‘真容’呢?”
白枫的话显然引起杜江海和几位长老的思考。
“后来我来到长老殿向吴长老等人交代我的所见,一看到画像上的人便笃定了那人就是真正的窃贼,我本以为事实也确实如此。”
“前日在长老殿正面见到古道风,我从他的眼中看到了浓重的杀意。我尚且以为他是认定我杀害皮小贵,直到昨日胡子岭上,他用幻术支开付长老和师兄们,说了一句‘我绝不容许见过我真容的人活在这世上’。”
“我裴修发誓,前日长老殿一面乃是我此生第一次见他,何来‘见过’一说?我与他争论片刻,他耐心不再,欲将杀人灭口,幸好付长老及时赶到救我一命。现在想来,他极可能是走火入魔、心智不清,才会做出自报家门的蠢事。”
“走火入魔……”杜江海又摸起自己的胡须。
“掌门师兄,昨日胡章与我气急交手,我没有机会检查古道风的尸首,想来他们今天不来兴师问罪,或许古道风的死另有隐情。”
吴虚提了一句,“若古道风真是盗走功法的人,他为了突破灵圣境而冒然修炼百灵洞府的功法,走火入魔也不奇怪。”
杜江海点点头,走火入魔的人往往气血紊乱、经脉自损,即使这人死后,损伤的经脉也可以探查得出。
再加上白枫分析得头头是道,若不这么理解,还真说不过去。
最为重要的是,杜江海和吴虚分别探查过,付常元的内外伤确实很重,若不是与人苦斗了一番,谁会这么狠心自残己身。
“此事还需与千幻宗磋商几番,若你所说为真,金狮门定然会护你周全。”杜江海把玉佩放在桌上,“这是你昨天遗落在付长老那的玉佩,他托我还给你。你们好生休息。”
“恭送掌门。”
白枫靠在床头松了口气,也算是糊弄过去了。
他从桌上拿起付常元给的玉佩,打量片刻后,将一丝灵力注入其中,玉佩瞬间亮起密密麻麻的灵纹,他连人带被子从床上消失。
青湖边,一位少年抱着被子从半空中落下,摔得他龇牙咧嘴。
“你但凡多用点灵力,也不至于摔下来。”付常元抱胸站在毕怀义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爬起来,“你想用青湖水洗床单?要不回去一趟再带几件衣服?”
“……”白枫疼得咬牙,不去理会他的打趣。
“少爷,我们的时间不多。”毕怀义提醒道。
“确实。”付常元把一瓶丹药递给他,“补充点灵力。我在胡子岭救你一命,又吃下丹药假装重伤,帮你在杜江海面前作了假证。如今他们虽然对你还有怀疑,但也不得不相信我们的说辞。”
白枫咽下丹药,感觉到经脉中逐渐被灵力所充盈。
“青湖之下是玄炀的转生墓。我本想遵循鬼狱的五相世界,从七层狱进入,但是人相界已毁,七层狱也没了入口,所以只能出此下策,直接从青湖闯进去。”
白枫咧了咧嘴,“你别带我送死就行。”
“若有危险,老夫会在青湖上接应你们,请放心。”毕怀义将一块灵牌交给他,“此为老夫精心炼制的灵阵,紧急时刻可以将你带到青湖之上。”
付常元拍拍胸脯,“你这下放一百个心,本少绝不会让你少一根汗毛。”
“……”白枫无语地把灵牌挂在腰间,“从哪进去?”
“从哪都行。转生墓应该也被玄炀以空间切割之术藏在青湖之下,只要你能找到那处空间,将我们带进其中就没问题。”
白枫点点头,开始运转空间灵力。
片刻后,他拧眉说道:“我可以感知到那处空间的存在,但是,它不太稳定。”
毕怀义捋捋胡须,“事到如今,只能冒险一试了。”
付常元拍拍白枫的肩膀,“靠你了,兄弟。此间事了,我和毕叔便寻往下一处遗迹,到时候,我们在金狮门留下的灵石和灵器全部归属于你。”
听到后半句的白枫眼睛亮了亮,不过几息便将自己的灵力与青湖下的空间连接起来。
“走。”
两人的身影一阵扭动,眨眼消失得无影无踪。
毕怀义在他们刚才站的地方留下一处细微的标记,然后拿出一块灵牌仔细查看了起来。
“糟了!灵牌失去了感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