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白枫按照休语的吩咐,小心翼翼地泡好一壶茶,正要端进她修炼的密室时,便听到身后传来掌柜的声音,“风柏,让一下,我有急事找大人。”
他连忙让开位置,晚一步进了密室。
“哪位秦家小姐?”
“大人,墨城只有一位秦家的小姐,秦明月。”
“哦。”休语看向白枫,手指了指桌上的茶杯,示意他过来倒茶,“你刚才说她要干什么?”
掌柜一脸苦瓜相,“大人,她不仅违背约定,停止给我们供应墨石,还跑到城主府那里,状告我们袭击秦家的马车队,害她二弟落下终生残疾。”
白枫手里的茶水一抖,洒出几滴落在茶盘上。
“什么?”休语嘁了一声,换了个姿势继续跷二郎腿,“她家马车队被袭击,关我奇阵堂什么事?总不能抓着几个嘴碎的小喽啰,就听之任之,相信这种嫁祸的小伎俩吧?”
“大人,咱们行得正、做得直,自然没必要和小姑娘一般计较,但是她已经告上城主府,城主的轿子已经来到大门前,这面子怎么说也得应付一下。只是,不知道大人的意思是小的去,还是您亲自去?”
“这事关奇阵堂的名声,本小姐既然刚好来到这墨城,自然要见识一下,是谁敢嫁祸我们。”
休语蹬蹬蹬从椅子上起身,往前走了几步后又转过身来,“风柏,你跟我一起去。”
白枫顺从地放下茶壶,跟着她出门。
她上了轿子,他自然只能像个下人一般走在路上,收到不少新奇的打量。
“听说了吗?秦家的马车队在墨城外被埋伏,一位灵圣大圆满追了一路,直接把二少爷打成残废。”
“可不是嘛,秦家几代命苦,上一任家主也是刚出了采石场就被偷袭,伤了脑袋。”
“我听我爷爷的爷爷说,秦家可不是我们墨城的祖籍,好像是几千年前搬来这的。”
“你爷爷的爷爷活了几千年?那去当黎神得了。”
“呸,谁要做黎神那玩意。”
“管你瞧不瞧得起,人家黎神还不照样主宰其他五大神黎。”
“安静!”领队的守卫呵斥道,“城主府前,不许喧哗。”
白枫尽职尽责地掀开帘子,“大人,城主府到了。”
休语从轿子上斜睨他一眼,“你小子还挺上道。”
“这是谁家的小姑娘,怎么被请来城主府了?”
“什么叫请来?人家是奇阵堂的管事,今天秦家要状告奇阵堂。”
“你瞎胡说什么?奇阵堂的管事我见过,才不是一个小姑娘。”
“肃静。”领队守卫面色不虞地横扫一眼,“这位大人,请进。”
休语撇撇嘴,跟着他进了城主府。
白枫来到墨城几天,也了解到,白凤神黎与七虹神黎大有不同,最为明显的就是,这里的地域划分不以王国为界,而是以城池为分。
每过三年的四灵盛会都会在每一座城池里决出最为强大的势力或家族,而这宗势力或家族便有资格推举城主,管理这座城池三年的事务。
如今,段震正是上一届四灵盛会的决胜家族——莫家推举的墨城城主。
“报告城主,奇阵堂的掌柜未到场,但另一位大人主动上了轿子。”
“带进来。”
休语和白枫进大堂时,秦明月和陈灵书的眼神开始有了变化。
前者是不理解他为什么进了奇阵堂,后者是察觉到休语的实力。
段震亦是对这位面生的姑娘感到好奇,“敢问阁下是奇阵堂的管事?”
“本小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叫我休语就是了。”休语随手将象征圣阶灵阵师的灵牌送到他手中,随后一撩裙摆,坦然落座。
“……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圣阶灵阵师,休语阁下。”
段震确认灵牌的真实后,意味不明地看了秦明月一眼,“在下有幸观识过您的夺日阵,确实名不虚传,当得起天才一称。如今远道而来,未能相迎,实在惭愧。”
“夺日只能算是即兴之作,若是城主有机会见识本小姐创作的其他灵阵,说不定会对我更加崇拜。”
休语一手举起茶杯,靠近白枫,“小风子,倒茶。”
白枫已经开始习惯她的做派,默然为她倒茶,但是段震却第一次见到她,不禁在心里琢磨这位灵阵天才的脾性。
如果是奇阵堂的掌柜还会给他三分薄面,可眼前这位是奇阵堂顶尖灵阵师的代表人物,不一定会把他一个墨城城主放在眼里。
“秦小姐,既然奇阵堂的管事人也已经到了,不妨你再把状告之事尽数告知?”
段震把话头交给秦明月,她便开门见山地说,“前日,我和昭阳带领一批马车队从采石场运回一批墨石,正准备交给奇阵堂。这笔交易是我们亲自去和掌柜交谈,具体细节也只有我们两方人知道。”
“可我万万没想到,居然有一伙蒙面人,身穿白衣,早早埋伏在山谷上,先是用滚石制造混乱,然后趁机围杀我们。家弟昭阳冒险突围,想要请来援兵,却在墨城外被一位灵圣大圆满的白衣人拦截,落下终生残疾。”
“这些事情,本小姐略有耳闻。”休语看向站在一旁的白枫,“听说,是你救了秦家二少爷?”
“风某曾经被秦小姐救下,自当涌泉相报。”
“看来休语小姐身边的一位侍从也并非等闲之辈。”段震这才正眼看了白枫,却只感知到他灵师九阶的境界,还以为是他用了什么法宝隐藏了修为。
另一边的秦明月却是另外的想法。
休语前话刚说“略有耳闻”,后一句便指出白枫救了秦昭阳,这分明是派人打探过的消息。可是她依旧不明白,被她从河边救回来的白枫明明自称失忆,为何不过几天便加入奇阵堂成为侍从?
如果奇阵堂真的是凶手,他那日为何还要主动提出帮她搜寻现场,即使发现奇阵堂的灵牌也不出手毁灭证据?
“救下昭阳之后,风兄弟还跟我一起回到峡谷寻找证据,恩上加恩,明月谨记在心。”
“哦?”休语慢悠悠地饮下一杯茶,“什么证据?”
“一块奇阵堂的灵牌。”秦明月示意陈灵书将灵牌呈递给她,“以及侍卫的口供。”
“话是这么说。”休语隔空取到灵牌,在手里反复掂量,“可是这灵牌上的护身灵阵已经失效,自然可以轻易伪造;至于口供,那也是你们秦家的侍卫,有什么可信度?”
“护身灵阵的作用就是为了挡下致命一击,那日在峡谷内,我们拼死反抗,杀了不少蒙面白衣人,所以灵阵失效恰恰证明了这块灵牌曾经使用过。”
“那照秦小姐这么说,只要准备一张灵牌,画上我奇阵堂的标识,最多在注入几丝灵力,随便往一只死老鼠身上扔,是不是都要有人喊一句‘奇阵堂杀生了’?我们的护身灵阵不显于灵牌表面,所以外人摹刻不了,只能用一块废灵牌来嫁祸陷害,本小姐真是司空见惯了。”
秦明月身侧的拳头握紧了又松,“虽然灵牌无法判断真假,口供却是另有证人。”
休语将灵牌随手一扔,便飞回陈灵书手上。
“说吧,哪位证人?”
“你身旁的这位侍从。”
休语似笑非笑地看向他,“行啊,风柏,你来说。”
白枫在心里稍作掂量,决定实话实说,“那日我在山岭上修炼,听到厮杀声,便往峡谷方向赶去,确实就在小道旁看到了白衣人袭击秦家二少爷。”
“敢问,这位小兄弟的修为是?”段震插了一句。
“当时灵武师一阶。”白枫知道自己曾经在秦家露过底,所以不打算隐瞒自己的修为。
“他跟我打杂之后,本小姐就送了他一座微型灵阵掩饰修为。”休语紧接着开口,免去他一番口舌解释自己灵觉缺失,“你继续说。”
“白衣人最开始使用了剑影术破掉二少爷身上的反伤阵,二少爷跌落在地后,他紧追上去,说了一句狠话,我隐约听到是‘想借着我们奇阵堂打响秦家石料的名声,做梦’。”
秦明月紧接着他的话,“城主大人,我们秦家的侍卫当时也突围而来,在十四丈外听到与此类似的字句,口供记录您已过目,明月敢确保其真实。”
“运送墨石的时间只有秦家和奇阵堂知晓,尸体上留下的灵牌,还有侍卫和风柏的见证。”段震略有所思地看向休语,“虽然灵牌的可信度可以排除,其他证据都是指向奇阵堂,不知阁下可有反驳?”
“反驳?”
休语的声音顿了顿,就连最近的白枫也感觉猜不透她的心思。
灵牌和白衣人的那句狠话都过于明显,他自己也认为这是一场卑劣的嫁祸,可是运送墨石的时间确实只有双方私下约定知晓,除非奇阵堂能拿出交易泄露的证据,否则依旧背负最大的嫌疑。
“本小姐没什么好反驳的。”
休语一扫身上深沉的气场,露出俏丽的笑容,“秦家现在最想要的就是找到凶手、血债血偿,我们平日要在墨城做做生意,自然会配合墨城的规矩。我相信城主也对此事抱有怀疑,所以我们奇阵堂愿意敞开大门,任君调查。”
“阁下的意思是,否认秦小姐的指控,但是愿意配合调查?”段震看了秦明月一眼,却没能看出她有什么细微的表情变化,更加没有想要说话的意思。
“差不多这个意思。”
“那么按照墨城的法规,背负杀人、抢劫、偷盗三宗罪嫌疑的住宅、门店都要封锁两日,任何人不得进出,直到调查结束。如果发现确凿证据,当即判罪,阁下可有意见?”
“没意见。”休语放下茶杯,起身,“城主,秦小姐,休语告辞了。”
眼见着她和白枫真的离开,陈灵书不由得低声询问,“明月,那我们也……”
秦明月起身朝段震歉意一笑,“城主大人,叨扰了,还请大人派人搜查奇阵堂,切莫让凶手逍遥法外。”
段震客气地抱拳,“段某于情于理,定然不负职责。”
城主府外,秦明月跃上马匹,与陈灵书并行回府。
“明月,奇阵堂无法自证清白,这桩案子就应当归责于他们,为何还要顺着休语的话,让我们负责搜查证据,这岂不是给凶手拖延时间的机会?”
“不,不是我们顺着休语的话,是段震一直在顺着她的话。”
“你是说,城主碍于休语的身份,并不会为了我们去逼迫奇阵堂?”
秦明月沉沉地呼出一口气,“没关系,陈叔,凶手一直都在墨城里,甚至……有可能就在我们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