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地狱吗?还是在天堂?
昏昏沉沉的,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君启樵听到了低沉的轰鸣声。感觉很刺耳,在他那模糊的意识中,似乎有某种巨大的钻头在钻破困住他的黑棺。
他的世界仍是一片黑暗,但轰鸣声却变得越来越真实,越来越逼近。终于,无尽而沉闷的黑暗撕裂出了一道伤口,越来越大,然后,一道光透了进来。
何等的温暖,何等的耀眼,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啊,好疼!
君启樵终于能够确定,自己不在地狱,也不在天堂。他还活着,他还在人间,那身体的疼痛就是最好最直接的证明。有生以来,君启樵还是第一次觉得疼痛也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他意识到自己仍闭着眼睛,便努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首先看到了一点灯光,被罩在一层似乎是用于防撞击的金属丝网后面。
他听到有个男声在轻轻叫自己的名字。
“你在发高烧。”那人楞了一下,说。
“这是哪儿?”君启樵感觉身体似乎被掏成了空壳,没有一点力气。他无力地问着,感觉声音不是自己发出的,身体也似乎并不属于他自己。
“在一辆车上。”
一辆车上?
君启樵头脑中“翁”的一声,感到一阵虚弱,又昏睡过去,朦胧中轰鸣声一直伴随着他。时间不长,他再次清醒过来,这时痛苦的感觉变得更清晰了:头和四肢的关节都很痛,胃里空空如也只能搅动空气,嘴里呼出的气是发烫的,喉咙干涩疼痛,仿佛很久无雨的沙漠,随时可能燃烧起来。
君启樵转过头,看到旁边有两个西装一丝不苟的人。
“?”君启樵心中一激灵,努力想要坐起来。但是身体无力,无论如何都不能做到,最终只得放弃了。这时,他发现自己身体盖着一件衣服,很新。
“你终于醒了。”正在君启樵胡思乱想时,左边戴眼镜的西装男说,他还伸手整了整君启樵身上的衣服。
“君启樵,这篇文章是你用另外的名字写的吗?”右边的西装男把一本翻开的英文杂志伸到他眼前。
“肯定是的,这还用证实吗?”不等君启樵开口回答,眼镜男便拿走了杂志,然后介绍说,“这位是反恐怖指挥部的总负责人李景龙同志。我是雷光,他的助手。哦,还有一会就到,你休息吧。”
雷光?君启樵没有说话,只是吃惊地看着雷光,发现他的表情很平静,显然不想让旁人知道他们认识。雷光可以说是学长,曾是君启樵导师的一名研究生,他毕业时君启樵才刚刚入学。
君启樵现在还清楚地记得雷光第一次到家里来的情形,那时他刚考上研究生,与导师谈课题方向。雷光说他想转行去当兵打坏人,尽可能离理论远些。导师当时是这样说:理论是应用的引导,发现自然规律,难道不是对时代最大的贡献?雷光犹豫了一下,说:搞理论研究很危险。这话让导师和雷光共同沉默,只有君启樵在一旁一头雾水。
雷光是个才子,数学功底扎实,思维敏捷,但在不长的研究生生涯中,他与导师的关系若即若离,始终敬而远之。君启樵与导师来往密切,所以没有过多地注意他,至于他是否注意过自己,君启樵就不知道了。后来雷光顺利考取博士,不久就与导师中断了联系。
“君启樵,绕弯子的话咱也不多说,我们需要你的专业能力。”
专业能力?
雷光看了李景龙一眼,接过话说:“这么跟你说吧,你非本名发表论文的事我们知道,你做的其他事我们也都知道。君启樵,你是一个不简单的人,对于我们来说是非常有价值的人。但是有一个道理你应该明白,有能力的人如果不能用,那么他就是一个有危险的人。”
君启樵睁大了眼睛,他盯着雷光,仿佛是要看穿他。
雷光笑了笑,伸手轻轻的拍了拍君启樵,笑道:“别那么紧张,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我们毕竟师出同门,而且你的才能我非常清楚。”
“你究竟想要我做什么?”
雷光盯着君启樵的眼睛,没有任何闪躲的迹象,仿佛是在告诉君启樵,他无所畏惧,至少对你这个曾经的学弟是如此。
见君启樵似乎是平静了不少,雷光微笑着点了点头,“这才好嘛。”
“反恐怖作战中心根本不需要我的专业。你们究竟去哪里?”
“你到了就知道了。”雷光似乎并不想回答。
“现在知道或者那时知道有什么分别吗?”
“师弟,”雷光说,“我从来都不敢小瞧你。”
“那你还真了解我。”
“我对你的了解比你想象得多。”
君启樵睁大了眼睛。与上次不同的是,他这次不再说话。
“你变弱了师弟。爱真的会让人懦弱。”
并不理会雷光的话,君启樵再次虚弱地闭上眼睛。雷光以为他睡着了,便和李景龙低声交谈。但其实君启樵意识清醒,清清楚楚的听到那两人的对话。
“我还是觉得这事儿不太稳妥。”这是李景龙的声音。
“那你能从正常渠道给我需要的人吗?”这是雷光的声音。
“你说的轻巧。”
“所以只能这么办。”
“可这也太违反常规了。”
“这个项目本来就违反常规,出了事儿我负责就是了。”
“我的老雷,这责你负得了吗?它的复杂,是复杂在技术之外的。”
“你这倒是一句大实话。”
两人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