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房外,雨夹雪的声音越来越小,楚七命人掀开门帘,透透闷气。
她遥望校场,满地的坑洼泥泞,走上一步便能带起半裤腿的泥点子,楚七莫名的有些心绪难安。
再过半日,便要整军出发。
关内侯率大军前往焉耆道,楚七则带虎豹骑前往掖弄筹备新军驻地。
明日,就要首战了!
距离开战的时辰越近,楚七就越觉得心慌难耐,坐立难安。
“圣上,怎得如此焦虑?“
楚染带着一身寒潮,刚从外面回来,还未来得及脱下湿透的披风和靴子,就见楚七眉头紧蹙,食指嘟嘟嘟不停的敲着长桌。
楚七机械般的抬头看了一眼,只见楚染他面色青紫,衣服下摆湿的都紧贴在腿上,心里更是不安,声音低沉。
“你这是去了哪里,怎落得如此狼狈?”
楚染喘着哈气,搓着双手,哆哆嗦嗦的立刻凑来炭炉边给自己刀了一碗热茶,饮下后,才觉得身上有了点热气。
“粮草算是勉强凑齐了,明日可随虎豹骑一同出发,但战马还需得再去采购些备着,战争在即,北疆的马匹商都坐地起价……
哎,对了,来时路过辎重营,看到有什么重要的大型武器,是不是安排虎豹骑与黑甲军共同押运?”
楚染啰啰嗦嗦兀自说着,良久,也未听到任何回应,便转身看向楚七。
结果,她正望着班房外愣神呢!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排兵布阵。
她心里紧张、没谱儿,微薄的嘴唇被咬的通红。
按着时辰,楚遇的两万黑甲轻骑应该已经抵达丘池了吧?
这北方冬日里的鬼天气,说恶劣就更恶劣,刚廖机传来信儿,说是到了晚上恐有冻雨。
温度骤然降低,路上,马蹄铁定是要打滑,难行的!
但愿,
两万黑甲军不要遇上什么大事!
……
……
“周兵长,刚有斥候来报,前方有大片的沼泽地,刚又下了一场雨夹雪,这会儿更是深浅难侧!”
因着亲征军的名讳,周震山此刻已是中军参将的职位,只是来人为汝南十二营的副兵长周英。
也许是”周兵长”叫的习惯了,也或许周英还没将”中军参将”这个御赐的职位看在眼里。
到底是什么原因,谁又知道呢!
反正,一向严谨的周震山也没开口纠正,此时该叫一声”周中军!”
周英打马来至周震山的身后,将斥候观察到的情况汇报于周震山,并试着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要不,咱们绕着沼泽地穿过去?”
“大军绕行至丘池要多长时间?绕行的路况是否有保障?”
周震山跨坐马上,魁梧威猛,两句话便令周英有些心悸地直摇头。
“况且,行军打仗时,要视军令如山!指哪儿打哪!”
周震山一番言语令周英有些无敌自容。
“蹚!”
周震山第一个翻身下马,挽起裤腿儿,慢慢地开始试探沼泽地的深浅。
淤泥漫过膝盖。
周震山从马上拽出一根绳索,系到腰间,再试着将另一条腿往前迈去。
淤泥带着刺骨的冰冷,贴着他的皮肉慢慢的不断吞噬着他的双腿。
周震山很高,淤泥漫过了大腿中部才慢慢停下!
他回身看了一眼军士,重叹一口气,又对周英命令道:
“时间宝贵,咱们兵分两路。
周英你带一万骑兵两万战马绕沼泽而行,必须日夜兼程,按计划抵达丘池埋伏!”
“那兵长呢?”
周英看着岌岌可危的周震山,十分不放心。
“我带另一万十二军下马蹚过沼泽地!”
“…这!……”周英刚想阻拦,便被周震山打断道:
“周副兵,这是军令,即刻执行!”
周英有些无奈但又无法反抗,只能面上领命,转身却轻声嘟囔一句:
“我们是来打仗的,又不是来送死的!”
周英见周震山又安全的往前迈了两步,那胜券在握不容反驳的背影,看的周英热血沸腾,珍重的行了个军礼。
“绕行北上!出发!”
周英也是个爽利人,下了决心那就不再回头。
很快,周英便带着一万十二军军士和两万战马撅起一路淤泥奔驰离去。
周震山慢慢地找到些窍门儿,他解下腰间的绳索,抽出弯刀,将枯草向着前进的方向压倒,做出一条泛着黝黑光芒的草路。
十二军军士见周震山以身作则,先下了沼泽地,便都不再矜持,纷纷挽起裤脚儿下了淤泥。
他们学着周震山的样子,将身侧的枯草全部压倒摊铺在脚下,试探着慢慢地向前蹚去。
万人大军同过沼泽,定会引起不少的骚乱和声响。
“嘘!都小点声!”
周震山看着陡然暗下的天色,还有远处不时传来的几声乌鸦叫,再高大威武的汉子心里也有些发毛。
他的前方已经开始起雾,渐渐地雾气聚拢,变的浓郁,只能看清一丈外的模糊身形。
周震山从怀中抽出火折子,打出大家提高警惕的示警讯息。
身后的士兵看到,也效仿着前面,纷纷打出示警讯息,一一传递。
浓雾中,不断有闪烁的光点在沼泽地里亮起,足足延绵近两里。
……
……
“宝亲将军,沼泽地发现了十二军的身影!”
京季下马,跑至楚遇身旁问礼后,便将沼泽地观测到的实际情况立刻做出总结性汇报。
“多少人?”
“看火光约有万人!不出意外,半个时辰后便能陆续走出沼泽!”
楚遇听着京季的汇报,又看了看四下的环境,老树枯藤,呼啸的西北风……
太适合伏击突袭了!
于是楚遇便凑近京季的耳边吩咐道:“传令黑甲军即刻换上克鲁逊右军军服,折回沼泽地外埋伏,万人军……这波,收了!”
“是!”
京季领命,不过一盏茶功夫便准备就绪,楚遇与京季各带五千人将沼泽地北面围的严丝合缝。
看着前方沼泽地里,传出的噗叽声越来越近,楚遇便当机立断,一声令下。
“放马阵!”
只见百名军士,同时抽刀砍上马腹。
受惊的战马们,绑着锋利的石块,嘶吼着瞬间冲进沼泽地,带起泥潭,疯狂地冲杀在白雾中……
鲜血瞬息间便如烟花般在沼泽地里四下绽放。
“敌……袭”
“啊!!!”
“是马!!”
“啊!!”
“兵长!”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十二军军士还没来得及回刀,便被石块攻击,被疯狂的战马拉扯,跌进沼泽地理,瞬间吞没……
嘶鸣哀嚎充斥着沼泽地,令十二军军士根本听不到周震山高喊的:“卧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