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远岫坐在房梁上,手执一青瓷酒壶,望着那远去的一队人马,絮语道:“只有我强大起来,才有话语权!我从没有忘记我们的志向……”
房檐下几个宫人窃窃私语,神色遮遮掩掩,钟远岫警觉,怕不是什么歹人混了进来,他伏在房檐瓦片上屏吸细听。
“那周太傅的次子是个有断袖之癖的,大家都知道,只是不敢明说而已……”
“嘘!不敢明说你还嚷嚷,不要命啦?”
“那个白面公子这回怕是凶多吉少了……”
“可惜了,听说才学不错,生的又仙人般好看,随便入赘给哪个富商当女婿也比送给人当玩物好啊……”
后面的内容,化作蚊子叫,嗡嗡作响,已经是听不清楚内容了。混乱中酒壶脱手,顺着屋檐滚落到地上摔出了一声脆响,把那一伙儿宫人惊得作鸟兽散了。
钟远岫慌了,他翻身顺着周府的方向奔去:“长松的功力不差,能保护好自己……”
他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临别时晁彀赐予长松的酒!!!
钟远岫疯了,像放出笼的兽,他不敢再联想下去。
“唰!”一只闪着寒光的短匕直直插在那周公子胡作非地手上,忽地一个黑影就从房檐上跳将下来,把那歹人吓得翻滚到一侧,直喊:“来人!!”
伯长松意识还是清醒的,只是一双手像是被抽了筋骨,软的不像话,连个匕首的无力握住,见钟远岫如天神降临,瞬间溃作一团。
“对不起,是我害了你。”钟远岫望着支离破碎的伯长松,此刻只想手刃了晁彀和眼前着畜生。
“快走!快走!!!”伯长松吼,“一会儿府兵涌上来,我们是杀不过来的。”忽然他双瞳放大,神情惊愕,用尽残余的力气一跃推到钟远岫。
钟远岫眼见长松袖口布衣撕裂,血崩肉翻:那太傅之子恼怒扯起短匕直直朝二人刺来,那畜生拾起短匕还要来刺,伯长松下意识一个反手抬起长剑,寒光一闪之间浓血溅了一地!那畜生倒地抽搐,脖子动脉处血如井喷,放了血的母鸡般挣扎几下便眼露白色不再动弹了。
“完了……”伯长松意识还算清醒,杀了朝廷众臣之子,他们俩的命,已经有一半悬挂在断头台了。
钟远岫望着一地殷红,扶起伯长松:“我们亡命天涯吧,去做个江湖剑客,不再追逐这名利场了。”
“好……”伯长松含泪笑着,虚弱的回答道。
……
“看,前面就是城门了!”二人欣喜,恨不能飞将过去。
马蹄阵阵,身后火光撕破长夜,“想逃?!!”那晁彀引着府兵追杀上来。
本是守夜的时辰,晁彀久久不见钟远岫身影,暗道不对,没成想派人赶到周府时,竟得到周公子被割颈而杀的消息,自己精心打的算盘竟被这个贱奴连盘掀了,一时间气急败坏,恨不能把这两个贱奴手撕活剥了。
双腿终究敌不过快马,二人很快被晁彀的人马围堵了,伯长松药劲渐过,也能舞剑与钟远岫一同拼杀。
京城之中,大队人马引人注目,况且晁彀这回干的事情,于自己于太傅,都不光彩,他想把事情压下去,草草带了府兵便追杀上去。
自己本想投其所好,拉太傅归到皇六子的手下,没曾想出现这档子事情,交代的事情办砸了,砸地稀碎。他还没想好要怎么去跟六皇子交差,更怕惹恼三皇子,眼下只有先杀了这两个贱奴泄愤,再提着他俩的人头送给太傅赔礼交差。
远岫长松联手,晁彀带来的几个府兵被杀的不胜几个。
晁彀气绝,怒骂:“废物!!”
他亲自上阵了。
远岫长松二人一路逃亡,再与众人拼杀,体里逐渐不支,晁彀看准了时机,一个回马枪削去钟远岫小半边腿肚子。
钟远岫单手撑地,血水顺着库管在地上拖出一道印记,再站起来显得尤为费力。他强忍着不使自己发出痛苦的呻吟,望着已经满是血污的伯长松的而背影,竟苦笑起来,忽然执剑俯身一个猛冲朝晁彀刺去。晁彀可是多年拼杀于沙场的,反应灵敏,听力过人,抬手又是一刀划开了钟远岫的前襟。
“我已经没有力气了,你先走,再耗下去我们两个都得没命!”钟远岫努力压制着喘息,使自己的伤势看起来不那么严重。
“我不能丢下你!”伯长松怒。
“你是傻子吗?你逃出去搬救兵回来救我,我还有活下去的机会!这样耗着我们一个都活不成!”钟远岫也怒了。
伯长松言语哽咽:“你走,我掩护你……”
钟远岫用剑指了指自己的腿肚子:“不出三里必被追上。”
他望着他:“长松,往南走,去风波渡,我等你救我,快去……”
是的,现在唯有这一个办法了,再耗下去两个人一个也活不成。
钟远岫拼着最后一丝力气,缠住晁彀;伯长松踏着马背借力,一个腾空翻过城墙,鬼魅般消失在夜幕里。
“你一定要等我……”
“嗯,我等你……”
钟远岫望着消失在夜幕中的伯长松,展颜笑开,意志再也撑不起他的身躯,随着一身叹息人也应声倒地,一旁护卫还要补刀,被晁彀叫停:“抓活的,活饵好钓鱼!好一个兄弟情深,落网是早晚的事,等我两个都抓住了,我要把你一刀一刀剐了,让你的好兄弟好好睁眼看着!亏老子如此提拔你,你这个吃里爬外的东西!”
话音刚落地,那地上奄奄一息血流殆尽的钟远岫挥起寒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自刎于众目之下。
“这下……你……你不能……如愿了……”钟远岫用尽了最后一滴血,最后一口气。晁彀砍向他前襟的一刀,刀口之深,这一刀正中命门,他感受到自己大势将近,没人能救活自己了,他早就知道自己活不了了,他骗了他,骗他来救自己,给他一个努力活下去的执念……
现在他只求那个不会转弯的傻子千万不要回来啊……
或许当初不是自己一力要来京城追逐名利,或许现在自己和他已经是快意江湖肆意洒脱的江湖剑客,扶弱济贫,依然能治世为民……
可惜啊,可惜啊……很晚了,很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