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云侯之女云凝毓出名门，端淑娴静，合两姓之好，特赐婚太子，为太子侧妃，于九月十六入东宫。钦此。”

　　选秀刚落，万没想到自己会有这样的机遇，云凝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伸手接了那圣旨：“臣女接旨，叩谢皇恩。”

　　那御前的太监隐晦地收了云侯递来的荷包，摸了摸，意味深长地笑道：“咱家在此恭贺云侧妃了。”云侯富贵确实不假。这趟差事出的还真是值当。

　　云家正堂内，云侯端坐于上，云侯夫人皱着眉头，云凝的两位嫡出哥哥捧着茶相顾无言。要说起这云侯，也是个命途多舛的。他是云国最后一任君王，被如今龙祁朝的帝王灭了国，迁到这京都，封了云侯。和他们有相同遭遇的还有蓝侯，原也是蓝国的国君。世人都说他昏庸无能，也正是因为这个，龙祁的帝王为显宽容大度，留了他一条命。

　　“夫人，此事，你如何看。”云侯并无大志，于他而言做皇帝也好，做云侯也好，并无差别，甚至庆幸不用做国君，如此他便可醉心文墨。

　　云夫人原是云国将门之后，心性坚韧，她这一生少年时肆意张扬，入了皇家的眼，一朝聘为皇家妇，便收起锋芒，主持中馈，谁想半生过去，兜兜转转，自己的女儿竟也要入皇家：“即是皇家旨意，自该遵从，如今离九月尚有二月有余，既要入东宫，凝儿的妆嫁自要重新收拾了。”

　　夫君不成器，她只能感叹时也命也，好在自己的两个儿子不像他那般纨绔。龙祁的帝王有爱才之心，哪怕你是一国君主的出身，只要你有才华都能入朝为官。再说云国皇室如今就剩他们一家人，哪还有什么其余的势力，不见云国的地盘如今都成云州了吗。

　　云侯仿佛是惊醒了般：“不错，凝儿，父亲这便吩咐开府库，有什么你瞧得上的，都带上。若都没有，便出去采买，决不能委屈了。”

　　云侯存活下来的有二子三女，最疼的确实是云凝这个女儿，理由很简单，这是他的嫡女，自是千娇万宠。

　　话说两头，云侯府里为着这一道圣旨忙活开了。正阳殿内的帝王，也在询问此事：“云侯和历安伯有何反应。”

　　“回皇上，云侯府内已遵照旨意开始为云侧妃筹办妆嫁。历安伯自打接到圣旨，便是欢欣鼓舞，更是开了祠堂，准备祭祀。两位侧妃瞧着倒是冷静从容。”

　　“这么说来，朕为太子挑的两个侧妃，看上去都并不怎么欢喜啊。熙儿，这两个一个是名满京都满腹才气的苏采蘩，一个是花容月貌有第一美人之称的云凝，你倒是说说，你自己心里欢喜哪个。”上官丰听着太监的回报，脸上不见怒容，还打趣着在身旁的太子。

　　“父皇，您就别打趣儿臣了，言蓁初次有孕，如今儿臣想着何时能见到自己的儿女呢。”太子还年轻，从未有过子嗣，现在正紧张着呢。

　　说起太子妃，上官丰也是一脸骄傲，太子妃言蓁出自端肃国公府，端肃国公府的先人曾是开国大将，后来又历代为皇帝镇守边疆，得双字封号，授一等国公爵位，世袭罔替。多年前的那场战役中，也有他们的后人随他征战四方，只是这一代的端肃国公府嫡系竟只剩下了太子妃和她的弟弟。

　　本以为言家子嗣艰难，没想到今年二月太子大婚，六月时太医把脉便有了好消息。如今太子妃有孕，不便伺候太子，他才想着再给他挑两个好的。“你母后今日送了你两个宫女，让太子妃调教调教再伺候吧。”

　　“是。孩儿多谢母后关心。”上官熙对多出来的两个女人并无多大关心，不多时便和上官丰讨论起了国事。

　　待到暮色四合，上官丰一人独坐御前，摩挲着一个有些老旧的荷包：“她和你，模样倒是真的很像，但是性子却是千差万别。若是当年，你没有那股子傲气，或许如今我们也不至于阴阳相隔。”

　　前尘往事纷纷扰扰，今朝现实尘埃落定。

　　日子很快便到了九月十五，云夫人拉着云凝拜了祖宗牌位，告知今事，便一路无言来到了云凝闺房，屏退众人，说起了悄悄话。

　　“我儿此去，娘与你便是见一面少一面了，皇宫凶险，我儿要自己保重。柒霓性子爽朗，善与人交际，汐玖性子稳重，做事严谨。这两人都是从小便服侍你的，她们与你同去，也可少些顾虑。”

　　“是。儿谨记，定会谨言慎行，不给自己招祸。”

　　云夫人紧了紧握着的手，继续说道：“太子从小养育在皇后膝下，生母如今倒也跟着沾光，晋为从一品贤妃，在后宫只在皇后之下。太子妃如今身怀有孕，但是怀相不好，估摸着下个月就要生产。东宫如今人口也简单，太子妃之下，我儿和另一位苏侧妃明日入东宫，上月有一宋氏也见孕，太子妃已为她请封了太子庶妃，此女是从六品下州司马的嫡女，听说是善舞，倒也颇得太子喜爱。其他三名侍妾，一个是官宦之女，另外两个不过是皇后赏的宫人，上不得台面。我儿要记住，对太子和太子妃要敬重。”

　　“是，儿记下了。”云国若是未灭，云凝尚是一国公主，可如今只不过是一侯爷之女，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记得按照规制，太子该有一正妃，四侧妃，六庶妃，侍妾无定数。这么说来，她的地位只在太子妃之下，也算是幸运。

　　说了这么多，云夫人最想说的其实是：“太子是皇上亲自教养出来的，将来必定也是一个优秀的帝王。如今他无心后院，你也要抓住机会。凭着年少的情分，即使日后容颜老去，你的位置也不会逊色任何人。”抚了抚女儿娇嫩的面庞，这般容貌，这满京都也找不出几个。

　　“是。”母亲的话必定有用，云凝记着，母女两个又讨论许久。

　　待母亲走后，云凝叫来两位丫鬟，她出生在龙祁，对云国没有任何印象，但是一直按照公主的教养学习长大。“母亲说，你们两个要随我一起入东宫。但是我问你们最后一遍，你们是自愿的吗。皇宫是最富贵的地方，也是最危险的地方。你们想好了？”

　　汐玖跪下：“小姐，自从夫人救下奴婢母女，许奴婢来伺候您，奴婢的命就是您的。如今母亲不在了，汐玖在这府里也只有小姐一个亲人了。小姐要入宫，奴婢自然跟随。”汐玖模样清秀，比云凝大了三岁，做事向来稳重。这一问，也不过是更加确定了而已。

　　汐玖表了忠心，柒霓也不落她后：“主子。奴婢虽然没有汐玖姐姐稳重，但是只要奴婢在，主子就一定能知道想知道的东西。奴婢不怕，主子带上奴婢吧，奴婢也想见见富丽堂皇的皇宫是什么样子。”

　　云凝点头，这两个丫头确实忠心又能干，若是真的换成旁人，她也不安心。“汐玖，你往后若是想出宫嫁人也可与我说，若是那时我有能力，一定让你自己挑选夫君。柒霓，你的母亲和哥哥还在府里，我一定让母亲好好照顾他们。既然你们都表明心意了，往后在宫里，我也算有个伴儿了。”

　　主仆三人给自己鼓了鼓劲儿，皇家居然会选她做儿媳，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想起另一个苏侧妃，云凝安心不少，至少这位是个好相处的。

　　九月十六，天气晴好，宫车已在云侯府外等候。今日算是她大喜的日子，一身石榴红的嫁衣，云夫人替她梳妆：“娘的凝儿要嫁人了。”云凝回头抱着娘亲，没有说话。还是云夫人摸了摸她的头顶：“不能耽误时辰，快走吧。”

　　云凝记着这一天，她第一次看见她娘流泪，父亲也没了往常温和的样子。她再次回头，两个哥哥最疼她，此时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坐上宫车。马车的帘子一旦放下，便再无掀起之意，宫车滚滚，驶向未知。

　　云凝攥紧了手里的帕子，不管前头是好是坏，她都做好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