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怀着疑惑,武五来到了资福禅观的后山。资福禅观是赢州最大的道场,同时也是赢州最大的地主,拥有道众数百,田地无数。这后山便是其中之一。
来到后山之处,离着很远便看到一棵石榴树挺拔矗立,武五想要上前,却被守门的道士拦住。
“道长,前边那树挂了满满一树的红石榴,端是惹人嘴馋,道长能否给小子摘几长个?”
“去去去,此处乃资福禅观田产,闲人莫进。”
武五从怀中掏出一把铜钱:“道长,小子买上几个总可以吧?”
那守门道士见到铜板眼睛一亮,脸上也是露出笑脸:“道爷好心,这就摘几个喂你肚中馋虫。”
“道长,能否让小子自己挑几个?”
“这个...”倒是略一犹豫,又瞟了一眼武五手中铜钱“跟我进来吧。”
武五跟着道士来到树前,只见这树枝繁叶茂,长势惊人。又绕了几圈想看看有何端倪,可惜丝毫不见奇异之处。最后武五接过石榴,回去见了柳藏经。
柳藏经已经和鼠母谈妥,见武五回来,急急问武五。武五将石榴树长势一说,柳藏经放下心来。又将鼠母搬出赢州的事情告诉了武五。
鼠母搬出了赢州,城内的老鼠顿时少了很多老鼠一少,身染鼠毒的人便也少了几分,紧接着资福禅观宣布举行一场法会,并且会免费送药,为赢州祛灾祈福。
道士们决定开坛对抗瘟疫,规模定然是非常盛大,有了资福禅观的金银支持,赢州城内的鼠毒也许就能过去。
资福禅观要开坛做法的消息在赢州城内传到甚为广泛,几乎每个人都知道资福禅观要做法捐赠。这倒不是因为赢州的道家信徒众多,而是一方面灾民涌入,他们整天无所事事,出了乞讨就是聚在一起闲谈,消息就是通过他们传播开来。
另一方面,赢州内的人们现在处于一种十分特殊的心境之中,他们虽然还不知道这场瘟疫的残酷,但是显然感到事情是有点不同往常。有不少人希望着瘟疫即将过去,他们和他们的亲人都能安然无恙,人在不安焦虑中自然想找个寄托,这时候资福禅观开坛做法的举动无疑给身处恐惧的人们一些慰藉。
第二日,赢州城里的资福禅观几乎挤满了善男信女,通往资福禅观的石板每三五十步就站立着一位道童。他们手持铜锣一边用力的敲着一边大声吟唱《太平清领书》:
“无离舍宅及城郭,
骨节相连为阡陌,
筋主欲生坚城郭,
脉主往来为骨络,
肉在皮内为脉衣,
神在中守司人善恶......”
武五与喜乐顺着道童的吟唱,来到了道观之前,抬头观看,果然好座宏伟道场。但见——
幢幡飘舞,宝盖飞辉。幢幡飘舞,凝空道道彩霞摇;宝盖飞辉,映日翩翩红电彻。真武金象貌臻臻,三清玉容威烈烈。瓶插仙花,炉焚檀降。瓶插仙花,锦树辉辉漫宝刹;炉焚檀降,香云霭霭透清霄。时新果品砌朱盘,奇样糖酥堆彩案。道士罗列诵真经,愿拔孤魂离苦难。
不少的灾民挤不进禅观,停留在大门前栽着竹子和石榴树的巨大空地里,侧着头伸长了脖子努力地听着从禅观一直传到街头、波涛般起伏的太平歌声。不久,这些灾民在别人的榜样鼓舞下,也渐渐地张开嘴巴,他们胆怯的声音混杂在道观内的太平经声中。
武五与喜乐费了好大力气也没挤进去正殿,只得在殿外空地上往里观看。昨日武五听了消息之后本是想留在医馆中给喜郎中帮忙,可能因为今天祈福免费发药的原因,医馆中买药之人很少。最后还是被喜乐拖到了禅观。
此刻禅观大门前的空地上上和台阶的最后几级上也挤满了人。昨夜开始开始,天色阴沉,小雨婆娑,那些站在外面的人撑着雨伞,穿着蓑衣,人群中里飘浮着一股炉香和湿衣服的气味。
这时,普惠方丈登上了祈福台,他身着百衲衣,头上挽一个道髻,手拿浮尘。中等身材,相当消瘦,当他靠着道台,人们仿佛见到的事一个乘物游心的仙人。他身形虽然消瘦但是声音宏亮,高扬,传送得很远。
他面对下边呜呜泱泱的人群,开始一字一顿地讲出了一句惊世骇俗的话:“设生以赏善,设死以威恶,今日一切后果,皆是你等罪有应得。”一句话像一记闷棍打在所有人心上,所有人一下都安静下来,开始专心聆听。
紧接着下一句普惠法师开始念诵起一段道文:天无私覆也,地无私载也,日月无私烛也......接着说起了此次瘟疫成因:“灾民涌入居民存私,故天降瘟疫以惩处,如不悔改,赢州生灵涂炭。上天降灾是惩处不仁之人,有史以来一直如此,这番话尔等要细想一番。跪下吧。”——
外面的小雨婆娑,可这最后一句话讲出口时,一声惊雷乍起,全场鸦雀无声,细雨打在屋顶上的声音更增加了禅观内肃静的气氛,普惠方丈显得分外嘹亮,有几个听道的人,直接瘫软下去,跪倒在地上。有了人带头其他人认为也开始效法,渐渐地在一片衣服翻动的刷刷声中,大殿中全体听道的人都跪了下来。
武五在殿外听着普惠方丈的言论,自觉有所领悟,开口对着喜乐说道:“普惠方丈果真道法好深,不过他这话总觉得有些耳熟。”
喜乐却皱起了鼻子:“我也隐隐觉得有些耳熟…”话说一半,她环顾左右,声音压低了很多“我爹与你面见穆县令之时的言辞你可还记得?”
这事情过去都已经有三四个月,武五已经记不大清楚了,于是摇摇头。
武五想不起喜乐就开口:“循良知、敬天爱人、顺天时、成仁者。当日我爹以儒释道,引得穆县令不快,今日那普惠方丈,与我爹的说辞别无二致。这普惠方丈如此鼓动人心,可能别有目的。咱们得好好观察。”
武五点头应承,心中却不以为意,他是十分认同普惠大师的话,自打灾民涌入赢州城内那天起,城内居民就一直与灾民对立,发生了多起动手的事件,甚至有人趁着灾荒低价买入一些灾民女子做奴做俾。
可法事发展下去,武五也发现了一些端倪,普惠大使布道之后,资福禅观就开始免费赠送一些药品,数量远远超过了医馆,而此刻的赢州城内只有一个地方拥有如此多的药材——李氏药行。
接下来资福禅观的行动更是让武五起疑,资福禅观发完药之后开始捐献,不是禅观捐献,而是鼓动所有参与法事的民众为灾民捐献,按照捐献数额的多少,禅观还会赠予驱邪符篆。
武五见此,不免腹诽,目光扫过喜乐脸上,发现她也是一脸疑惑。正要开口,腰间装有青蚨虫得盒子突然跳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