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你没事，爷爷？”

　　江老脸上露着祖父般的笑容，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他的脸。

　　“别担心，年轻人。我和刘瑾就去附近的镇上买点药材，我们会和一些商人一起出发，所以你不用担心这个。”

　　不出所料，苏安看起来并不放心。女孩担心地咬住下唇，像刘瑾这么重要的人，出城竟然没有萧宗派人跟随，这无疑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没事。”刘瑾对她说。“萧楠知道这个事情。”

　　一如往常，提起萧楠似乎就行了。苏安脸上的忐忑慢慢消散，只留下一丝犹豫。

　　“嗯，要是萧楠师兄知道的话……”

　　“他当然知道，小姑娘。”江老说道。“不要为这个烦恼，我们肯定很快就会回来。”

　　二十分钟后，当江老和刘瑾离开东港城时，刘瑾决定提出一个重要的问题。

　　“师傅，你怎么对她这样？”

　　看着苏安和他师傅的互动，有点像看着一只不知不觉的老鼠走到一只老虎面前，苏安当然不知道江老的厉害。

　　不过也没有人打算告诉她，他师傅太擅长隐藏自己的气了，她自己根本就察觉不到。

　　毫无畏惧地接近他是很自然的，对苏安来说，师傅只是一个普通的老人。

　　让人好奇的是，江老究竟是为何如此对待她的。刘瑾见过他师尊装过慈祥老爷爷的形象，但也就几次而已，很少能坚持这么久的样子。

　　但是在苏安身边，江老一直都是慈祥老爷爷的形象。

　　他甚至允许苏安这样称呼他，刘瑾因为这个第一次被食物呛到。

　　“哦，徒弟。”江老又恢复了往常的语气。

　　“等你到我这个年纪，做任何事都只有一个理由。”

　　刘瑾等着师尊开口，江老嘴角笑了起来。

　　“娱乐，徒弟，都是因为娱乐。”

　　刘瑾侧着头。

　　“娱乐？”

　　看着两人互动，刘瑾的感觉没有乐趣，而是担心。

　　“就是这样。”江老点头确认。“按照我的方式行事让我很开心，所以我这样做了。说不定明天或者后天，这样的事情就不会再逗我开心了。到时候，我会改变对待你仆人的方式，就目前而言，我还是很满足的。”

　　刘瑾皱眉。“她不是我的仆人。”

　　“怎么不是？”江老不屑的摆摆手。“区别仅仅是语义上的。与其与之抗争，不如接受现在有人追随于你。”

　　追随之人。

　　这不是刘瑾喜欢思考的事情，但确实如此。苏安或许是他最亲近的人，但她不是唯一。一年来，有些人，主要是外门弟子，想要选择追随他，自从他与萧方决斗的消息不知何故传出后，这种情况就更多了。

　　按照苏安的说法，他能不能面对萧方坚持三招，众说纷纭。刘瑾甚至还偷听到了其中的几个，据萧楠说，人们在下注。不管怎样，他与萧方的对决，都已经是引起了内外门弟子的注意。

　　“你建议我怎么做，师傅？”

　　江老抚着长长的胡须，沉吟着。一时之间，只听见他们踩踏脚下草的脚步声。

　　“你向长辈求教并没有错，但在这件事上，你应该问你的父亲，而不是我。”

　　“我的父亲？”

　　“我从来不是一个照顾人的人。”江老承认。“照顾人的病痛很容易，照顾人很复杂。为了自己的利益，人们太麻烦了。即使在我的高度，孤独最适合我。我只是去我喜欢的地方，做我想做的事。”

　　刘瑾哼了一声，孤独听起来不错。毫无疑问，他的主人是一个聪明的人。

　　等等！如果师傅要他问他父亲这件事……

　　“那是不是说我父亲有这方面的经验？”

　　“我跟你说这些你爹会不高兴的，但他的确是个拥有很多仆人的人。”江老答道。他摆摆手，仿佛这件事无关紧要，却已经引起了刘瑾的注意。

　　“徒弟想知道更多吗？”

　　他是这样的。

　　刘瑾打心底里想多了解一下自己的父亲。他只听到了点点滴滴，这是一个他无法独自完成的不完整的谜题。不知道真相有时令人发狂，它总是就在那里，就在他够不到的地方。

　　然而，必须迈出最后一步的人不是他。

　　“当然，我很想知道，师傅。我打心底里想多了解我父亲的事情。”刘瑾闭上眼睛，叹了口气。“但是，我不可能听到父亲不想让我听到的。”

　　这些东西必须有自己的父亲告诉自己，而不是其他任何人。

　　“我会等到父亲准备好告诉我，如果听了师傅所说的就是对我父亲的背叛。”

　　江老哼了一声。

　　“你和你爸简直太像了。”

　　“谢谢。”

　　“这不是什么好话，徒弟。”江老说，目光凝视着远方。“为了自己的利益，你们俩都太固执了。不屈不挠通常被认为是一件好事，但是事实上，它通常是一个有吸引力的特征。然而，不能屈服的往往以破碎告终。一定要记住这一点，哦，我这个愚蠢的徒弟。”

　　破碎的。

　　这和他父亲为什么……有关吗？刘瑾连忙摇头。不，现在不去想。

　　他会在他准备好知道的时候知道，而且不会很快。

　　“现在没关系，我想。看，我们到了。”

　　峡谷在他们前方绵延数数里。它被各种形状和大小的树木覆盖。其中一些是绿色的，而另一些则具有更多其他颜色。一种紫色的薄雾随着人们靠近中心而变得越来越浓，笼罩着整个峡谷。即便是透过茂密的树冠，刘瑾也能看到里面有几只生物在走动。

　　他再一次来到了毒牙峡谷。

　　“准备好了吗，徒弟？”

　　终于，三年过去了。

　　刘瑾深呼吸一口气，望向峡谷深处。对他来说只有一个答案，从三年前的那一天起，就只有一个答案。

　　“是的，师傅。”

　　刘瑾跃过疾冲而去的灵兽，它庞大的身躯反而撞在了身后的大树上，毫不费力地折断了树干。它的超大下颌骨咔嗒咔嗒作响，弯曲的形状再次转向刘瑾。

　　这与上次完全不同，他们上次来的时候，他师傅也是为了吓跑毒牙峡谷的弱小生灵，才稍微放了点气。

　　这次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

　　“当然，我们在峡谷外围的时候，任何来袭我们的灵兽，你自然要对付，你肯定能应付这么多。”

　　这是他师傅在被攻击前几秒的话。

　　来的是红鳞蜈蚣，就外观而言，它与普通蜈蚣没有什么不同，只是看起来更红，而且更大。

　　灵兽足有三十尺长，尽管它的名字带有鳞片，但是它没有鳞片。相反，它的身体由一个宝石红色的外骨骼保护，它的大下颌骨随着它的一举一动而发出不祥的咔哒声。

　　以刘瑾的估计，是内气境九重。

　　换句话说，刘瑾之所以能在它面前存活下来，唯一的原因就是这生物缺乏智慧，攻击角度有限。红鳞蜈蚣无论多强多快，也只能直线冲向他。它的身体可以比它的大小更快地转弯，但这对刘瑾来说毫无意义。

　　只要他和野兽保持足够的距离，他就可以继续躲避。

　　他在心里感谢苏安教他缩地成寸，他用这个动作瞬间高高抬腿出现在赤鳞蜈蚣之上。他用力打倒它，但它什么也没做。如果有的话，那是他的腿因为被击中而麻木了。

　　刘瑾叹了口气，他似乎别无选择。

　　即使在黑暗的森林中，刘瑾从枪套中取出刀子时，刀子也闪烁着光芒，这是一件小而优雅的事情。

　　他把它拿了出来。

　　红鳞蜈蚣尖啸一声，刘瑾的刀划破了它坚韧的甲壳，仿佛它根本就不存在似的。刘瑾蹲下身，将刀沿着兽身拖了过去。一招缩地成寸之后，刘瑾就在它的下方，轻松的斩断了它的腿。缩地成寸、一刀、缩地成寸、一刀。随着刘瑾周围的世界变得模糊，这个过程一次又一次地重复。

　　三分钟过后，野兽死了。

　　刘瑾喘着粗气，用新的眼光看着孟月赠给自己的那把刀。他可能不太喜欢这个女人，但这把刀可以说得上是异常锋利。即使被他这种力量之人挥舞，这把刀也能造成很大的伤害。

　　果然是冰封神宫五仙之一。

　　“呵呵，还不错。只有从贪婪银狼的尖牙制成的东西中才能如此锋利。不过，我想知道接下来你会怎么做？”

　　接下来怎么做？

　　刘瑾看着眼前的森林，脸色煞白。战斗已经引起了其他生物的注意，有数十只他不知道名字的赤鳞蜈蚣等灵兽，他不可能将他们全部击败，这是刘瑾瞬间明白的事情。

　　除非……

　　刘瑾看着江老，他的师傅看起来不会在帮他出手。

　　刘瑾咂舌，猛地将脖子上的吊坠扯了下来。

　　刹那间，被它挡住的毒气开始蔓延。就连毒牙峡谷的毒气，都比不上九头蛇神的毒。

　　刘瑾身边的灵兽也不例外，所有的都死在九头蛇神的毒面前。

　　与周围的一切不同，他的师傅不受影响。他教会了刘瑾去对付毒药，能够不受影响自然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师傅，徒弟在这里，很难领会您的意图。”

　　“愚蠢的徒弟，你首先要学会的就是如何尽你所能来确保你的生命，不管你有多不喜欢它。你可以随意使用我的教导。我只求你不要轻易死去。如果你走到了尽头，那将是一种耻辱，因为你没有考虑所有的选择。”江老敲了敲刘瑾的脑袋。“三年来，你一直是这座城市最危险的人之一，却表现得好像对此一无所知。”

　　对此，刘瑾无话可说，他只是一言不发地跟着他的师傅深入峡谷。

　　毒药让所有灵兽远离它们，甚至在毒牙峡谷的内部区域也能切断毒气的靠近。师徒一路走到峡谷中央，一直到几乎隐藏的入口面前。

　　刘瑾盯着漆黑的山洞。

　　三年前，他踏入了那个地方，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这次已经不一样了。

　　刘瑾打起精神，上前一步。当他被带到一个不同的领域时，他周围的世界发生了变化，一个眼睛所能看到的只有黑色的地方。

　　至少，当时他是这么想的。

　　他现在更清楚了。

　　刘瑾抬眼，一双太阳一样大的眼睛盯着他。

　　“有趣，看来要恭喜了。”

　　他现在知道自己是在九头蛇神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