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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君生帝王家 酥皮包子 2329 2024-11-12 18:51

  第一章十里桃林,你说你是迷了路的过客

  十年光阴荏苒去,如白驹过隙,了无踪迹可循。

  木叶窸窣,树影稀疏,夕阳慵懒地醉卧在老树上,一群人马在余晖中驰骋着,二三支金镞飞快地离了弦,惊起七八片虫鸟声。天边的晕红渐深了,浅月蒙蒙地露出了牙。

  “五哥这箭法可生疏了不少。”宫祈仪身着一件穿银线绣金竹的墨色长袍,眉眼尽数是桀骜。他那匹红鬃马是这天下难得的好马,传说可日行千里。

  “难得如此尽兴,只驰骋之乐足矣,醉翁之意不在猎,在乎天地山河之间。”宫祈修笑道,一如这山林间料峭的春风般清朗:“且容我们寻处好地方,小酌乡野酒家,赏尽阳春三月。”

  “不知五哥所言‘酒家’是为何家,‘阳春’又为哪春?莫道是花满楼的美酒最醉人、春色最撩人,这才教五哥没了狩猎的心思。”宫祈仪说罢,策马往山林深处去了。

  “九弟生性风流,平日里总这般玩世不恭的,这浪子不知何日才能长进些?”宫祈佑如是道,丛林风呼啸过他如浮云般宽宥的袖。只见那红鬃马渐渐地隐没在山林里,夕阳西下,风轻云淡。

  “我们且先回,由着那登徒子玩够了,他自然便会回来的。”

  “若父皇问起可如何回答?”

  “你可说他在船上待不惯,寻了处好地方,明早便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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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祈仪仰卧在马背上,任由红鬃马转过层峦的山头,又穿过灼灼其华的十里桃林,但可见一座老桥亘卧在溪流上,桥下柔蓝一水萦花草,红鬃马嘀嗒的蹄声是这世外桃源的罕见的过客。溪畔有一处青瓦白墙的庄院,门前的桃花树长得正好,一簇簇粉与白错拥着倒映在溪水里,任鱼儿穿梭在繁盛的枝叶间。

  近些才看得见菜畦芳甸,满园旖旎,蝶舞轻扬,宫祈仪莫不惊叹这世外竟有如此桃源。正思忖这户人家是何人所有,只见那青草色的竹帘子被徐徐地卷起来,她靥如桃花,眸如清溪,三千青丝被晚风轻轻地吹起,竟差些迷了宫祈仪的眼。

  “桃林敝地,少见生人,不知公子何故在此?”夏织衣的声音细软如吹雪,生怕惊了这园中的虫鸟一般。余晖里,一只白蝴蝶轻落在她郁青绣芙蓉的罗襦裙,而他看到的是她旖旎的霞光万丈。

  “方才在这山头里狩猎,我不慎受了些小伤,本想着寻处地方歇息,不料想在这桃林中迷了路。”他直直地望着她,竟有些半痴半狂。

  “这方圆几里尽数是荒地,只这一处桃花林,这桃花林只我一处人家。”夏织衣微微蹙起眉:“倘若公子不嫌弃我这桃花坞简陋,不如留下来打点伤口罢。但我终究是女子,还请公子在夕阳落山前离开。”

  “如此甚好。”宫祈仪拾阶而上,但见这屋里景致错落,八仙桌上搁置着白底兰花杯,和斜插在小半截空心竹的桃花枝,架子上放满了不知名的花花草草,还有些极精致的小瓶罐。披绣闼,俯雕甍,但见斜阳草树,落霞孤鹜,十里桃林,双溪与共。宫祈仪禁不住想起了唐寅的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这些是我亲手调成的草药,虽抵不上外头的金贵,但也可打理些小伤。”夏织衣取了些白釉冰丝纹的小瓶子给他,便欲往里屋去。她绾起的发髻如丘地般荒凉,一条青丝绦将长发轻拢着,不添一钗一物——这世间竟有如此女子,清丽得不可方物。

  “这方圆几里荒无人烟,你为何不住到那集市去?”

  “我生于斯,长于斯,搬去他处住也不见得比这里好。”

  “这夕阳眼下便落山了,不如请打发在下一席之地,将伤养好些明日再告辞可好?”

  “这自然使不得,请公子上了药便走罢。”夏织衣转身便要走。

  “也罢,可否劳烦姑娘喂饱了我的马,再拿些茶给我来喝?”宫祈仪遥指着那桥边的红鬃马,夕阳渐渐地沉入了桃花溪。

  夏织衣沏了一盏茶,红袖添香,甘醇清冽。宫祈仪细细地饮罢,目似星辰般炯炯地望着她,恨不能将夏织衣就着这好茶一齐给品了。这宫里的女子他见多了,那域外的美酒他也喝腻了,竟不知世间有这般醉人的茶和人儿。

  “好酒,好酒。”

  “这分明是我亲手烹的茶,茶叶是那初春的桃苞谷,茶水是桃花溪的水。”

  “这般浓烈,将我的心也醉了,如何不是酒?”宫祈仪辗转道:“你非说它不过是茶,若此刻我说今生非你不娶,你可还当我是醉了?”

  “天色已晚,请公子莫要轻薄,再饮一杯便赶路罢。”夏织衣双颊如桃面,欲语还休。那河畔的蛙鸣和风,那如鱼肚白的月和薄雾,那些飘零的桃花和时光,在此刻尽数归来了。

  “你可将我赶了走,但我终将再回来。”宫祈仪说罢便往外去了,夏织衣静默地跟上去。暮色渐深,萤火点点,桃花零零,今夜比平日似是寂寞了,她从前不觉得,只此刻心里竟无比地荒凉。

  “你可舍不得我?”他蓦然回首,晚风捎来她淡淡的花香。

  “没有。”

  “我明日便来。”

  “没有人想着你明日来,没有人念着你明日来,没有人等着你明日来。”她温软如水纹,轻轻地念叨着,而心里生长着幽幽的盼头,如藤蔓般将她慢慢地缠绕着,她不知他打从何处来,却不想他有更远的去处了。

  那哒哒的马蹄声不过是过客,踩过她的心,自有他原本的去处。这山林与从前一般地寂静,桃花溪的水永不枯竭地流到江河里,桃花落了有再开时,飞鸟去了有再来时,而她的心一旦交付了便再也赎不回了。

  “你说今生非我不娶,却连我的名字都不曾问。”夏织衣轻笑,马蹄声愈来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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