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万里风烟,一息霜月。
明月空庭,如水对华年。
那马蹄声,响彻在召南的夜色中。
“老爷,老爷——”丞相府的总管陆安匆忙的走到书房里,说道。
陆宇放下手中的笔,抬起头来,看着一脸着急的陆安,说道:“陆安,出了什么事?”
陆安说道:“老爷,门外有一位公子,他说他是老爷的旧识,想见老爷一面。”
陆宇笑着说道:“这深更半夜的,有人自称是我的故友,来拜访我?这倒是奇事啊。”
“回老爷,我看那位公子的装扮,倒有些像青国人。”陆安说道。
陆宇忽然想到什么,他低声说道:“陆安,你快将那位公子请到大厅,我马上就过去。”
陆安应了一声就退下了。
陆宇整理了一下衣冠,就向大厅走去。
陆宇一进大厅,就看到那个一身墨色,背对着他,站在大厅中央的男子。
陆宇叫道:“恩公。”
男子转过身来,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俊秀男子。
男子伸手握住陆宇的手臂,说道:“这些年来,还好吗?”
陆宇说道:“自从陆宇上次蒙恩公相救之后,一切都还好,只是一直很是挂念恩公,不知恩公这些年过得怎样?”
男子说:“自从上次一别,我也一切都好。”
“不知恩公这次来找陆宇,有何事?”陆宇说道。
男子低声说道:“我这次深夜来找你,是有要事想请你帮忙。”
陆宇说道:“恩公只管说,就算是让陆宇赴汤蹈火,陆宇也在所不辞。”
男子沉声说道:“我想让你帮我立即找一个刚出生的孩子,今晚我就要抱走。”
陆宇低眸想了想,说道:“恩公,你现在就在这里等一会儿,我马上派人去找。”
男子朝他点了点头,陆宇就出去了。
陆宇走到月光下,抬眼看着天上的那轮圆月,陷入了沉思。
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去哪里找一个刚出生的孩子。
况且,又有哪个父母忍心离开自己的孩子。
陆宇缓缓的走到卧房中,昨天才刚刚临盆的妻子,沉睡在床塌上。
而床上还有他刚出生的儿子和女儿,他们都安静的躺在襁褓中。
陆宇抱起床边的一个孩子,走出了卧房。
他走到大厅,将孩子抱到墨衣男子面前,说道:“恩人,这是我刚让陆安从外面找来的孩子。”
男子伸手从他的手中,抱过孩子,看着襁褓中的孩子说道:“这孩子长得真漂亮。”
陆宇有些不忍心的看了襁褓中的孩子一眼,强忍住哽咽,说道:“是啊,我当时看了也觉得这孩子很漂亮。”
男子说道:“我有要事要去办,今日就告辞了,等我办完事,一定会再次来找你的。”
陆宇说道:“恩公有什么事,就尽快去办了吧,陆宇在此恭候,恩人大驾。”
男子就抱着孩子,出了丞相府。
【小楼锁玉泪未干】
十八年后
将军府
天上有月,月如灯。
井边的女子一身粗布衣裳,凌乱的头发随意的挽在身后。
她前面的乱发遮住了她的脸,看不清她的面容。
微弱的月光下,可以看到她有些开裂的手在揉衣裳。
“夫人,这些衣裳是将军吩咐要洗的。”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走过来对女子说道,语气中充满了鄙夷。
那女子,没停下揉衣裳的手,只淡淡的回了句,“知道了。”
她洗到三更才洗完了所有的衣裳。
她站起身,腿有些麻了。
她有些吃力地将衣裳都晾在木竿上。
晾完衣裳,她才用木盆在井中打了一盆水,然后将垂在前面的乱发轻轻挽在耳后。
一张干净素净的脸映在了水中,她洗了洗脸,就进屋了。
屋里很简陋,是一个下人住的屋子,他吹掉灯打算睡觉。
忽然听到有人敲门,就一声,然后就没声了。
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就闭眼打算睡觉,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起身披上衣裳,走过去,打算开门看看。
她打开门,发现没人,正要关门时,才发现地上躺着一个人。
那人白衣上染满了血,她吓了一跳,颤抖的叫他,但那人却没有动。
她微微伸手去探那人的鼻息,虽然气息有些微弱,但还有气。
她将他扶进了屋,放他到床榻上。
先帮他处理伤口,然后再帮他包扎。
弄好之后,她累得在趴在床边睡着了。
第二天当她睁开眼时,一缕阳光照到她脸上,有些温暖。
什么时辰了?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已经睡过头。
她起身正想往外跑。
“姑娘,谢谢你救了我。”一个很有磁性也很虚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转身,在阳光下,就看到床榻上的男子。
眉目如画,柔弱如兰,是一个比女子还美的男子。
她回过神,说道:“相逢即是有缘,既然遇到了,就不会见死不救。”
她向他说完之后就走出了屋,然后关上了房门。
看她现在才出现的妇人,很是气愤的站在面前,趾高气扬的讽刺道:“哼,你以为你真是什么将军夫人啊,你看都日晒三竿了,才起来,哎哟哟,还不是一个干粗活的贱婢,连丫鬟都不如。”
“这是今天需要送去将军屋内的衣服,快送过去。”老妈子很是嫌恶的把东西丢到她手里。
她接过衣服,向东院走去。
走了一炷香左右才到燕南陌住的东院。
那是一个很是清幽的院子,院中开满了灼灼的桃花。
门微开着,她轻轻推开门,抬眼就看到坐在床上的男子。
燕南陌,一身雪白中衣,长发松松的披散在身后,慵懒而阳光。
她走过去,将手中的衣裳双手奉上。
他抬眼看到站在她面前的女子,松散的眼神忽然变得冷若冰霜,他站起身,沉声对她说道:“给本将军穿上。”
她规矩的将衣服给他穿上,他站在镜前,凝视了一阵镜中的自己,淡淡说:”你可以走了。”
她转过身来,跪在他面前,低头说道,“请将军给我一根人参。”
他转过身,低头看着这个卑微的女人,大笑了起来。提声说道:
“顾寸心,你是什么身份,竟然来求我?”
她听了这话之后,淡淡的说:“那打扰了。”
正要起身的时候,就被他拽了起来,她本来昨晚就很累了,又没睡好,她有些踉跄的被他拖了过去。
她有些头晕的抬头看到那个牌位。
爱妻顾清。
他将她拉到牌位前,将她一丢,有点晕的头撞到了地上,额头有血冒出。
她还是挣扎着慢慢爬起来,低着头跪着。
“要不是因为你,你姐姐她会死吗?为什么死的不是你,而是她,为什么。”他字字恶毒得好像她是他的仇人一样。
她头上伤口的血已经从她的额头,流到了她的下颚,顺着下颚流到了地上。
她静静的跪在地上,看着地上鲜红的血。
他最无法容忍的就是她的那种云淡风轻的神情,他伸手,又是一拽,打了她两耳光。
他很是悲愤的说:“为什么你还活着,为什么,为什么,你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
过了很久,她才抬起头,看着他,眼神很是淡然地说道:“将军,完了吗?”
语气中没有一丝的怨恨,好像这一些都与她无关一样。
他转身,沉声说:“滚,你给我滚。”
她有些艰难的起身,走出了东院。
因为体弱,又受了伤,所以寸心走路摇摇晃晃的,但她还是拖着沉重的身体去库房拿了人参,总管没问什么,就给她了。
她拿着人参,到厨房将人参熬了,她盯着火熬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才将人参熬好了
寸心将人参端进屋里,把他扶起来,用木勺舀了一勺,送到他唇边。
他有些艰难的张开了嘴,将药喝了。
他看着寸心留有血迹的额头,轻轻用手去抚她的伤口,温声说道:”姑娘,你怎么受伤了?”
寸心抬头扬起一抹微笑,低声说:“我没事。”
这个女子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在将军府会如此的凄苦。
“姑娘,你为什么要救我?”他看着寸心,温声问道。
“你倒在我的屋子外面,我应该救你。“”她淡淡的说道。
“你不怕我是坏人?”他看着她的双眸,问道。
“救人就是救人,没有好人与坏人之别。”她低声说道。
“你是一个很特别的女子。”他低眸看着她,柔声说道。
寸心抬眼看着他,眼中很是淡然地说道:“天下女子皆是一样,没有特别不特别。”
“我叫楼玉,不知姑娘叫什么?”那男子问道。
她抬眸看了他一眼,又继续喂他药。
“顾寸心。”她不经意地说道。
楼玉感叹道:“一寸相思,一寸心。很好的名字。”
顾寸心,礼部侍郎顾木之女,三年前嫁给燕南陌。
楼玉凝视着寸心,过了很久才问道:“你是将军夫人?”
她有些错愕的抬头看着楼玉,嘴角扬起一抹苦笑。
“算是吧,至少外边的人是这么认为的。”她轻声说道。
她应该是一个可怜的女子,他忽然心中有些怜惜她。
他不经意看到她喂他药的手,那双因长期洗衣裳而开裂的手。
他将她的手放到他手心,温柔的轻轻吹了吹,柔声说:“手疼吗?”
她仰起头看着楼玉温柔的眼,摇了摇头。
寸心轻声说:“不要紧,都习惯了。”
楼玉静静的看着寸心,柔声说道:“寸心姑娘,我想你一定在这里过得不好,如果你想离开这里,我可以帮你……”
她正要开口,忽然一个清冽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顾寸心是本将军拜过堂的女人,任何人都别想带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