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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狭路

  玄灵怔怔地看着,似乎没有想到自己不过是杀了一个人,却弄出了满城举丧的架势。

  她从来不去看自己要杀的是什么人。

  猫对气味总是很敏感的,每个人的灵魂对她而言都清晰可闻,她当然能找到每个人的转世,所以她总是杀过了人就走。

  她与那些人的这一世并没有仇,不过是夙世的恩怨罢了。

  玄灵头一次觉得自己可能是杀错了人,这种感觉于她而言很陌生,也让她十分烦躁。

  再一次地,她扭头便要离开。

  可是梁兴扬不容分说地拉着她的腕子。

  “好好看着。”他的语气是不容置喙的冷。“我知道你不想看,可看过了便知道,从今以后不能再那样随心所欲的杀人。你杀的这一个,在这镇子里悬壶济世,救了很多的人。从此以后他们失去了一个好郎中,当然,也有女儿失去父亲,妻子失去丈夫。”

  听着那样娓娓的语气,玄灵分明是应该感到愧疚的,不过她并不想如梁兴扬的愿,这个世界从来都不如她所愿,所以她也不愿意叫别人如愿,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走过来,所以她从不知道自己还会有这样倔强的心思。

  她只是冷冷地拂开了梁兴扬的手,道:“与我何干?”

  梁兴扬是什么人,当然看得出玄灵闹别扭一般的言不由衷,他也没有非要拆穿这个的意思,只是好脾气地笑一笑,道:“只要看着就好了。”

  “为什么要来?化解怨气?靠这个?这些纸钱可不是烧给孤魂野鬼的。”玄灵讥诮道。

  似乎这时候她只能牙尖嘴利,这样才不会觉得自己是办了错事,才不会觉得那样难过。

  梁兴扬淡淡道:“因为有一缕怨气就属于这个镇子,看一看这场葬礼不过是捎带着的,好叫你知道无论如何都不能轻贱人命。”

  说完这句话他就进了城,两个人还是路过了那一扇门,此刻那扇门敞开着,从里面抬出漆黑的棺材来。棺材上已经厚厚地覆了纸钱,一面被抬走,纸钱一面落下来,是一场不那么让人愉快的雪。

  梁兴扬俯身捡起一张纸钱,在自己的指尖燃做灰烬。

  “去吧。”他低声道。“做了这么多世的好人,或许总算能有个好报,不必再横死了。”

  他想,自己见到玄灵,或许就是得益于眼前这个灵魂所积攒下的功德罢?一世又一世,行善然而必定横死在玄灵手中,听起来不大公平,但总算这一世一切都结束,他倒是很有信心能够约束住玄灵,只是觉得奇怪,玄灵杀这样的人,却一直没有人能发现管束么?

  真是个奇怪的小妖怪。

  或许是听见了梁兴扬的话,棺材上忽然起了一阵微风。

  梁兴扬注意到了,他含笑看过去,可是看见门内情形的时候,目光却微微一凝。

  玄灵猝不及防地撞进了梁兴扬的怀中,下意识便要挣扎起来,但是被梁兴扬一把按住了。

  他的声音很低,也很凝重。

  “别动。”

  又是一张纸符,不动声色地被贴在了玄灵的身上,这一回梁兴扬出手极为小心,像是怕这东西叫别人看见一样,两个人在汹涌的人潮中维持着一个拥抱的姿势,虽然极为短暂,也足够叫周围的人投来一丝探究的目光。

  梁兴扬此刻还是那一身道袍,一个道士当然不能说身边的女子是自己的妻子,不过梁兴扬还是淡然自若的,道:“师妹的脚还疼么?若还疼时我可以背你。”

  说完他也不给玄灵反驳的机会,一把把玄灵从地上抄起来搁在背上就离开了。

  玄灵在他背后很艰难地挣扎了两下,但梁兴扬不肯放松。

  最后还是玄灵发现他似乎是有些紧张,后背的肌肉绷得铁硬,是个随时都会动手的模样。

  “怎么回事?”她低声问道。

  梁兴扬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声音低低传入玄灵耳畔。

  “屋子里有些道士,修为不低,会看出你来。我已经暂时封住了你的妖气,至于我,只要离得够远就好。”

  “你怕道士?”玄灵哼道。

  “怕你对付不了他们。”梁兴扬冷冷地回答,看见那些道士他的心情总是不够好,而且......他皱起眉头,觉得那些道士有些不对。

  不像是本地镇子上的。

  那种高高在上的做派叫他觉得很熟悉,竟像是幽州城里来的。

  他很讨厌幽州城里那些道士,只是现在还不能去寻他们的晦气罢了。

  梁兴扬是一路追着怨气指引的方向走,此刻走远了却觉得怨气渐渐淡了,像是方才的一瞬间已经依附在了什么东西上。

  他的目光一凝。

  真的有那样巧么?

  因为是妖怪作乱叫人横尸,人死以后并不能停灵,一早便送出城往墓地去,梁兴扬把玄灵放了下来,若有所思地看着灵车远去的方向。

  “怎么?”玄灵在一边问,或许是因为还记恨着梁兴扬刚才把她抄起来便走,语气很冷。

  “今晚去看一看。”梁兴扬像是在回答玄灵,也像是在自言自语。

  “看什么?”玄灵又问。

  “看一看他的坟。”梁兴扬道。“事情有些不对。”

  “不对?”玄灵讥诮地一笑。“你不会是想说我没有杀错人吧?”

  “就算是没有杀错,你抱着那样的心思去杀就是错的。”梁兴扬的语气不疾不徐,可是听在玄灵耳朵里就是分外的不舒服,玄灵以往从没有受过这样的气,按着她的脾气总是要走的,偏偏又走不了。

  她站在那里梗了半天的脖子,这一回梁兴扬却没有看她,这就让她在那里显得十分尴尬了。

  梁兴扬只是看着灵车远去的方向愣神,并极力地张开了自己的感知。

  为了感觉得更加分明一些,他闭上了眼睛。

  是的,他感受到了,在风里,有——

  忽然有什么急速靠近过来,打断了梁兴扬的感知。

  梁兴扬霍然睁开眼睛,看见的却是简直有些气急败坏的玄灵。

  这次轮到梁兴扬愣神。

  他已经很久不与姑娘打交道,尤其玄灵于他而言其实算是个小姑娘。

  所以他绞尽脑汁半晌,还是想不出玄灵究竟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非要站在他眼前瞪他,且一瞬不瞬。

  其实比这个他真不怕,可是他也有好奇心。

  最后梁兴扬干巴巴地问道:“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玄灵忽然笑得有些得意。“为什么是晚上?你晚上就不怕我被那些牛鼻子揍了?”

  梁兴扬沉默半晌,道:“他们不会在那里呆到晚上的。”

  “为什么?难道你看得出不对,他们看不出来?”玄灵瞪大了眼睛。

  梁兴扬摇头,神色有些冷,也有些讥诮的意味。

  “因为他们害怕,害怕遇到妖潮不能回城,或者干脆不愿意吃那样的苦,无论看出了什么不妥当。”

  “妖潮?”玄灵忽然大笑。“这里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有妖潮啦,不然如何能这样繁华?”

  梁兴扬摇了摇头,道:“总是有这种可能的,他们不会冒险。”

  玄灵看梁兴扬说得认真,总算是不笑了。

  她问:“你很了解他们?”

  “算是吧。”梁兴扬冷冷道。“毕竟他们一代又一代想要杀我,一代又一代不能够成行。做妖其实很好,千秋万代沧海桑田,我都跟他们耗下去。”

  这话说得简直像是有不共戴天的仇恨,偏偏语气又是极尽轻蔑,叫玄灵一时间有些吃不准,她只是转了转眼睛,觉得自己总有一天能用上这消息,决心牢牢记住。

  不过这样子的梁兴扬叫她也觉得有点害怕,原来这家伙并不一直都是好脾气的模样,也是,先前看他眼都不眨地把火烧出去便知道了,他要不是有这样的手段,也不至于叫多少妖怪提起来都一边恨得咬牙切齿一边害怕。

  玄灵只是不大理解道士为什么也要和这家伙过不去,毕竟梁兴扬看起来和那些驱鬼捉妖的道士干的真是同一件事,可是看着梁兴扬此刻的神情,她又觉得自己不该问,问了也得不到答案,没准还会把他给惹火。

  不过很快玄灵就没工夫想这些了。

  她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听见身旁有人在谈论那名郎中。

  开头总是一阵叹气,中间叙述的各有不同,总归要说他是个好医生,结尾再是一声叹气,并一跺脚,说,这天杀的妖怪。

  玄灵不怕旁人骂自己,她只怕这样杀错了人一样的愧疚,可分明于她而言是没杀错,故而她也觉得有些迷茫,平生第一次这样讨厌自己听得太分明,捂住耳朵也一样能听见,而梁兴扬这一次显然是不会帮她了。

  他正是要玄灵这样明明白白地听着。

  不容许玄灵再去杀人是一件,叫玄灵知道自己做的究竟对旁人意味着什么便是另一件。于是玄灵一整日都十分难捱,总算磨蹭到日头西斜,便忙不迭拉着梁兴扬要出城去。

  那块琥珀也随着日落而渐渐躁动起来,玄灵又听见若有若无的鬼哭,比旭日东升之时更为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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