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巨石
梁兴扬苦笑道:“其实也没那么简单,许多东西毕竟也要想办法催动才成,只是的确比寻常的妖族占了些便宜。”
涂山月心下却已经是十分欢喜,心想果然同梁兴扬一起进山来是个不错的选择,若是自己一个人便没头没脑地冲了进来现下自然只有默默退走的份儿。
既然知道前头这布置是绕不过去的,他们两个也就不再迁延,径直顶着那绿色的雾气向其中走去,果然周边的绿色渐渐浓郁起来,涂山月便觉得自己体内的力量也跟着逐渐沉寂。那种感觉有些古怪,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力量不是凭空流失殆尽,而是被什么东西压制着无法动用。这倒是叫她放心了些许,想来天剑山曾经的主人也未必就是想赶尽杀绝,不然的话直接在天剑山之外设下杀阵诛灭所有敢于前来的妖族就可以了。
这绿色的雾气似乎是有个范围的,一时间浓郁得恍若自己是身处一块碧绿通透的翡翠之中,再往前走时又渐渐淡了下去,等到终于走到绿雾边缘之时,异变却是陡然出现。
只是他们两个精神一直高度紧张着,见状自然也有所应对,只是那两个傀儡不过动弹一瞬忽然便又失却了所有的生机,沉默地站在原地。
涂山月有些莫名其妙,梁兴扬却如释重负地叹道:“幸好。”
起先涂山月还不知梁兴扬这幸好指的是什么,旋即顺着梁兴扬的目光看见了两个傀儡身上的符咒。
那是两张一早就被梁兴扬甩出去的,本要起镇魂之用,却不想这傀儡是靠机关驱动的,当时自然落空。
涂山月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艰涩,她低声道:“原来这傀儡之内另有玄机,先是用机关驱动逼着我们毁了机关放出这些东西来,又在妖力尽失的时候叫我们触动傀儡体内的残魂,即便是人类一时间放松了警惕也讨不到好去,幸而你先前便贴了这东西上去。”
她眸光微转,笑道:“我怎么觉得妖道两个字,于你而言是中赞誉呢?”
梁兴扬笑道:“我本也不以他为耻。”
那傀儡站在原地依旧是一动不动,但是这一回他们两个都不敢再小看这东西,便一个频频后顾一个往前仔细打量,终于挪过了这一段山路。
梁兴扬估量了一下自己与天剑山之间的距离,道:“这山下恐怕还有一关要闯。”
涂山月一怔,心想还不知这第三关是如何凶险,如今她无妖力几乎是成了一个负累,又如何是好?而梁兴扬却提也未提此事,迈步便往前走。
或许是看出涂山月心中忐忑,梁兴扬略一沉吟便道:“我知道你或许在想我是不是该把你留在山下,按说这也是常情,我要带着你倒像是想要你涉险一般——可我总觉得这天剑山下给妖族留了一条生路出来,不全是为了叫妖族知难而退的,或许这妖力的封禁只是一时之效,往前走若真是有什么不可抗衡之处,再叫你回转也不迟。”
涂山月却笑道:“我虽然妖力全无,却也还是能起些用处的,此行毕竟我也要山中异宝,真好叫你一人走这险路?尽管去便是了。”
梁兴扬点一点头。
再往前走,却是一直走到山门前也未见到所谓的第三关。梁兴扬知道自己的判断或许出了错,倒也不见什么懊丧的情绪,毕竟世上哪里有希望前路多艰的?若是一路坦途到山上去当然更好,只那绝无可能,梁兴扬也不做此等肖想。
却见山门之前有一道巨石拦路。
若是有妖力时,他们两个任谁都能轻而易举地将这巨石挪开,至于眼下却都力有不逮,梁兴扬先是把手按在巨石上略试了试,便摇头道:“这不是力气大些便能挪开的,石后还有机关,如果要强行把石头打碎了便会触动,我想若是不按着主人家的意思来,那机关便会是十倍百倍的凶险了。”
涂山月蹙眉道:“不是力气大便能挪开,又不能强行打碎了去,那要如何才能上山?”
梁兴扬的手还在巨石上未曾挪开,他细细摩挲着石头的表面一寸寸看过去,心下忽然有些凛然。
这石头的表面似乎有些不对。
他更仔细地看过去,果见上头是一片密密麻麻的凹槽,像是画了什么阵法,而那凹槽之中所残留的东西正散发着血腥气息,不知为什么血腥味不曾散发出去,只像是他这样凑得十分近了才能闻见若有似无的一丝。
梁兴扬直起身子来,略沉吟一瞬便有了决断。
涂山月见他忽而拔剑往自己腕脉处一划,蓝色的血便落在了巨石上,果然勾勒出了上面的纹路,但是看这石头之巨大,只怕是流尽了全身的血也未必能够涂满。
“看来两位还是太少了些。”涂山月苦笑了一声也上前来,她妖力被封可要变幻本体却还不难,当下左手便已经成了兽爪模样,也是一般将自己腕脉划开。她选的是另一侧的石头,血渐渐流在中间便混合出一种有些妖异的紫色来。
他们的脸色都渐渐苍白下去,不过妖族体魄强劲,失血多些一时间倒是也没什么。涂山月看着梁兴扬蓝色的血液一时间若有所悟道:“蓝色的血,你果然是从水里出来的。”
梁兴扬苦笑道:“你倒是聪明,只是别叫玄灵知道了,她本就不大服气我。”
本来他在玄灵面前画那一道血符的时候还怕玄灵看出些端倪来,结果玄灵是浑然不知,倒是涂山月这么一眼便看出些端倪,闻言也觉得有趣,的确无论什么水里生的东西都很容易叫猫吃了去,玄灵又是一只猫妖,却是叫梁兴扬给钳制得死死的,若是她知道了真相只怕会更为郁闷罢?
梁兴扬的心态倒是很好,如今还想着他们两个能活着回去,涂山月却觉得自己不一定什么时候就要因为失血就死在这里了。
想象中的严重失血却是没有发生。
那点紫色的血液像是触动了什么机关,巨石之中发出一点沉闷的响声来。梁兴扬凝神看着,便见到巨石下面是有一个小小的凹坑,此时里面正盛着那一汪紫色的血。
“成了。”梁兴扬沉声道,当即便从怀里掏出个玉瓶来丢给涂山月。涂山月打开一看,内里是一点白色的粉末,散发出略带苦涩的药材清香来。她知道此时妖力被压制着伤口愈合也慢,并不拒绝便把药敷了上去,那药看上去平平无奇只是落在伤口上是火烧火燎的疼,涂山月微微皱着眉头把药瓶又甩了回去,梁兴扬上药的时候神情却很平静,像是已经习惯了这东西。
“这又是什么东西?”涂山月好奇道。
“是我自己配的一点药。”梁兴扬不以为意道。“疼是疼了些,不过素来是我重伤时才会用的,用得很少,揣在身上总有几百年了罢?本还担心已经失了效力,不想还好用。”
涂山月知道梁兴扬这是戏言,她现下已经对梁兴扬有了几分了解,若不是有十足的把握他不会把这东西先丢给自己来用,不过眼下也是顺着梁兴扬的话头调侃道:“如此一来我岂不是成了试药的那一个?”
梁兴扬低笑道:“总归是死不了的,不会变成毒药。”
交谈之间巨石已经缓缓居中裂开,露出一条极为狭窄的通路来,目测他们两个想要并肩而行是绝无可能了,梁兴扬倒是毫不犹豫地一马当先迈步进去,像是也不怕那石头会忽然合拢。
涂山月也跟了上去,正在此时忽然有一只飞鸟从他们身后窜出冲着这一条缝隙而来,此地寻常的鸟兽想来不会有这样的眼力,这鸟儿或许是在天剑山之中修行的,修炼出一点灵智来知道其中有何等的重宝想要碰一碰运气。
然而巨石却忽然合拢!
这是非常诡异的一幕,前面梁兴扬和涂山月所在的那一段依旧是一条狭窄的通路,而那只飞鸟所在之处则是骤然又合为了一块巨石,那只鸟儿便连一声惨叫都未及发出。
梁兴扬和涂山月对视了一眼,面色都有些凝重。
“看来这石头是拦路抢劫的,非得交了血才能过来。”梁兴扬轻声道,他本想开一点玩笑,但是看见涂山月微微苍白的脸色,话语中的玩笑之意便淡了许多。
涂山月好容易才叫自己神色如常,跟在梁兴扬身后走出了这一条通路,虽知道梁兴扬说得不错却也时时看着两面,似乎担心这石头的前半段也像是方才那样忽然合拢将他们两个变成肉饼。
只是她所担心的最终还是没有发生,一路上风平浪静,巨石像是从未有过合拢这么一个举动一般。
眼看着还有一步就要踏出那块巨石的范围,梁兴扬忽然停了脚步,偏头对面露不解之色的涂山月道:“万事小心,若是石头只要足够的血我倒还不觉得有什么,既然它要每个进山者的血,只怕后面在此道上还会大有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