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疯刃
梁兴扬微微一挑眉,饶有兴趣地又看了那东西两眼。碎邪金这东西他在南地是看见过的,只色彩这样浓郁如血的他着实是没有见过,若是放在市面上交易也能算是价值连城。
可这东西竟是曹华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这便很不寻常。
梁兴扬沉吟片刻,问道:“我能看一看么?”
曹华自然不会在这等事上对他小气,当下便解了绳子递给他。梁兴扬把这碎邪金一拿在手里神情便是一变,也不再提细看二字只将它搁在了桌上,道:“我想我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曹华一愣,迟疑道:“这东西我打小贴身带着,从没出过问题。”
梁兴扬神情却很严肃,道:“从前没有问题,如今却不一样。你看它颜色,是不是随着年深日久愈发红些?”
曹华思索一番,她日日对着这东西要说能看出什么差别来其实很难,但曹明正在桌上立着,对着那现下与他几乎一般高矮的碎邪金看了几眼,道:“似乎真是比从前要红了许多。”
梁兴扬一挥手道:“你离它也远些,这东西现下可以算是个邪物。”
曹明见他说得严肃,便也很迅速地离得远了些。曹华皱眉问梁兴扬道:“何以从前毫无异状的东西如今便成了邪物?是谁在其中做了手脚?”
“自然是李寒琚。”梁兴扬眉眼冷沉。“我本以为他当年只是......不想他竟真是甘愿臣服于妖皇的。”
他这可是十分严重的指控,是说白云观现下的统领者竟同妖皇勾连。曹明的眉头狠狠一跳,想要反驳一句不可能,觑着梁兴扬的神情却又觉得他这话根本就不是说给自己姐弟听的,只是有感而发罢了。
梁兴扬踱了几步,他现下心头是有一点杀意的。
准确说来,那杀意一直都在,是他胸中一口万古长刀,他时时刻刻都想着能把这刀抽出来砸在李寒琚的头上,可从来都不能够。
如果李寒琚真的同妖皇勾连在一起,他如今动手少不得会叫妖皇警觉——妖族与人族对峙这样久而没有动手,可妖皇却已经在无人知处将李寒琚笼在了手里,这就说明妖皇也有所图,那就更不能叫他知道梁兴扬心中是怎样一番打算,也许他们两个想做的是一件事,就是永远终结妖族与人族的争端,只要用的是截然不同的手段——若是真叫妖皇察觉到了什么,梁兴扬势必会面临更多艰险。
现在,是梁兴扬在暗处而妖皇在明处了。
曹明此刻也顾不得去追问梁兴扬此话真假,只急声道:“说了这许多,又是中毒又是邪物傍身,当真是有人要我姐姐死么?”
他最终还是没有勇气指控是师祖要他姐姐死,这倒也是人之常情。梁兴扬听了他这话却不由得摇头,心想当初白云观的人肯转而收了曹明没准也是看中了曹明心思简单,要比曹华好掌控得多。
曹华已经问道:“他们怕我,却也不叫我死?这究竟是什么道理?”
她看得倒是通透。这女子比她弟弟强出不知凡几,若是真进了白云观也不知会是何等光景,梁兴扬甚至觉得她会有反客为主的本事。
梁兴扬淡淡一笑道:“只怕问题还是出在这颗碎邪金上。他们要你的血气供养这东西,但它也非得你活着才能有作用,是以在他们的计划里,你现在必须活着,活到他们需要你的那一天。”
曹华神情不变,问:“你说的他们,是谁?李寒琚,还有什么人?”
曹明被她唬得一抖,可曹华只是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我从前就不大喜欢李寒琚,远远见过一面,只觉他眼底有野心也有欲望,那不是一个修道者应该有的眼神。”
“李寒琚,还有妖皇。”梁兴扬低笑。“曹姑娘,你当真是很有面子。”
“这份面子我可不想要。”曹华的神情依旧十分倦怠,也不知道是她对此事便没什么兴趣,还是她病中本就提不起精神来。“倒是你,对着他们两个难道就不怕么?”
梁兴扬冷笑了一声。
“怕?我只怕他们不来。”
不过曹华的话还是提醒了他,这毒是先进入了曹华的体内而后对碎邪金起了作用,还是碎邪金上也被动了手脚?他一时间猜不出那许多,只好对曹华道:“还要冒犯一番,不知你可愿意叫我看一看你的记忆?”
这可真称得上是冒犯,曹明脸上显出不虞之色来,曹华却眼睛也不眨地答应了他。
梁兴扬将手放在曹华眉心,轻声道:“你只集中注意力想着那碎邪金的模样就是。”
他闭着眼,渐渐便看见了许多的画面。
那些都是在曹华腕间一闪而过的碎邪金,有她端着药碗时袖袍滑落所显出来的,还有她晨起对镜梳妆时镜中所闪过的,是从曹华的眼来看这一切,是以倒没见着什么不该见到的东西,梁兴扬只很担心她想起沐浴时的情形。
不过他很快便找到了他想要找到的画面。
他如今看曹华的记忆,是逐渐往前去看,是以见着曹华的气色一日日好起来如同常人,他也就看得愈发仔细,要看曹华究竟是什么时候中了毒。
只见曹华在街上行走,街上忽然人潮汹涌,有个疯疯癫癫的人在街上胡乱挥舞着一把刀,人群惊慌走避,那疯子却像是认准了曹华一般直直扑过来,手里刀子胡乱挥舞。
侍女张皇失措地去拦,曹华却还是受了伤,梁兴扬眼见着刀锋划破了曹华的手臂,血一直淌在她腕间的碎邪金上。
梁兴扬霍然睁开了双眼。
“你曾经在街上被疯人所伤,从那之后才渐渐显出病态来。”他沉声道。
曹华一怔,道:“是么?我竟没有想到是那件事,我在外经商的时候还曾遇见流寇,一个武疯子实在是没什么值得放在心上的,也不至于叫我惊吓过度——是那刀有问题?”
“恐怕是,刀上带毒,对人而言那毒发作得极慢,但毒血沾染了你这颗碎邪金,引出后头许多事端来。”梁兴扬沉吟道,转眼盯那颗碎邪金良久,忽然把自己的剑拔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