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恬本来做好准备向成帝请罪,说自己干扰成帝安寝,可见成帝精神头还很好,终于还是没有脱口而出;成帝转头望着面色平静的班恬,和风细雨道:“闹了这麽大动静,贼人可捕获吗?”
班恬言语激烈道:“回禀陛下,搜了半日,终于在神仙殿高媒后面,搜到了这个胆大妄为之人!”说着,伸出手指指向浑身上下哆哆嗦嗦的燕赤凤,成帝上下打量了一眼燕赤凤,只见他面庞英俊,身形魁梧,即便此时生机渺茫、命悬一线,不镇定的神情下仍旧掩盖不住那不可抵挡的帅气。
成帝有些不解道:“好模好样的一个人,干些什么行当不好,非要干些偷鸡摸狗之事!”赵飞燕面色急遽变化,心里开始发慌。
芳柔望着赵飞燕隐隐不安,一边不由自主暗自发笑,一边身体一歪,对着成帝眼睛眉毛齐齐低下道:“陛下,深更半夜,这个舍人往何处躲藏不行,为何偏偏选中神仙殿,只怕是另有隐情呀!”成帝听到芳柔这样刻意一点拨,又瞧见燕赤凤衣衫不整,心底的疑问如新春草苗一般越来越多,而后开口责问道:“说的不错!未央宫宫室成千上万,哪里不能让你躲藏;好好地,干嘛非要钻到神仙殿来藏身?”
燕赤凤战战兢兢道:“奴才当时被人追逼,四处逃不得,情急之下,只看到神仙殿后门大开,无奈之下只能跑到神仙殿躲避一下追捕!”
芳柔眼明嘴快道:“你这回答倒是无懈可击,只是神仙殿巴掌大的地方,既然赵美人一直跪在这里虔心求子,总不会连个人跑进来也不知不觉吧!”赵飞燕神情更加不安,班恬顺势而上道:“躲便躲吧!为何衣裳如此不整呢?”
赵飞燕赶紧望向成帝,成帝白净脸庞上已经开始有了怀疑之色,赵飞燕赶紧解释道:“陛下,臣妾今晚身子不适,很早就歇下,真的不知道这个人是什么时候避过外面那些侍卫躲藏进来!”
成帝始终闷不做声,班恬又急又慌,眉毛一紧请示道:“陛下还是好好查查吧!不然明日又该满宫流言蜚语,让人不得安生!”成帝悠悠舒出一口气息,芳柔乘胜追击道:“是该好好查查,不然有些生性招蜂引蝶之人,见无人管教,宫规松懈、形同虚设,会越来越猖獗,那以后后宫有些妃嫔,见无人管教过问,又存有秽乱宫闱之心,还有什么肮脏龌龊之事干不出来!”
成帝脸上登时难看起来,一会瞅瞅身穿单衣、眼眶微红的赵飞燕,一会瞅瞅被人按在地上、眼中得意的燕赤凤,于是,神仙殿开始有片刻安静。
外面小道上,赵合德得信匆忙忙赶来,李平站在桑榆树下已经恭候多时,此时见到赵合德反倒不急不切,只是安然处之、嫣然一笑,赵合德慌慌乱乱回之一笑,继而往神仙殿赶去;侍女云萝凑上前道:“她姐姐身陷囹吾,美人好心好意给她通风报信,她倒好,见到美人连声招呼也不打!”
李平冷冷一笑道:“换到平时,我会怪罪她;可是今晚,生死攸关,我倒不怪她,现在里面气氛紧张,一触即发,她哪有闲心思留在这里向我致谢,只怕晚去一步,她姐姐都要被陛下惩治了也说不准!”
“其实美人今夜完全可以视若无睹,装作不知此事,何苦派奴婢告诉赵美人,搅了班婕妤煞费苦心的一桩筹谋呢?”云萝闷闷不安道。李平目光如剑锋凛然一闪道:“班婕妤!曾几何时,我也真心以为她毫无理由对我好,可后来我才明白,世上没有人毫无理由会对你好,那些看上去的好不过是别人的施舍可怜!因为她,我一辈子都只能任人轻贱,就连母亲也跟着我受罪受苦;何况,我就是想让后宫一刻不得安宁,这样我才能作壁上观,坐收渔翁之利!”
云萝瞅着得意洋洋大笑得李平,忙随声附和道:‘是呀!让她们这些得宠的人斗去吧!反正最后都不会损害到美人你的利益!’李平阴阴一笑,给人刺骨阴寒之感。
神仙殿里,众人的目光齐齐聚焦在赵飞燕脸上,赵飞燕有些招架不住,正准备坦白承认之时,赵合德紧赶慢赶晃入眼帘,赵合德草草鞠了宫礼,成帝满眼关切道:“月黑风高,你怎么也要来凑这个热闹?”
“宫里想要害我们姐妹的人实在太多,前头去了个许皇后,而今就有人急不可耐,怕日后挟制不住我们,打算一早除去我们!”赵合德指桑骂槐道。班恬与芳柔相视一眼,而后班恬缓缓走向成帝,浅然一笑道:“妹妹实属多心,妹妹如此得陛下欢心,谁敢冒着触犯陛下龙颜的危险,去谋害两位妹妹呢?再说,世上黑白分明,若真是清白无辜,总会平冤昭雪的!”
赵合德眼角一扬道:“那可说不准,指不定有些痴人做梦,就想着将我们姐妹赶出宫去呢!”
芳柔抬眼见成帝无动于衷,又见班恬实在不耐烦赵合德的胡搅蛮缠,索性开口道:“陛下,咱们还是就事论事吧!若像合德妹妹这样左拉右扯,一件事没弄清楚,另一件事又突突冒了出来,今晚大家都别想回殿安睡了!”
成帝脸色冷冽阴沉,身上缓缓散发出来无可靠近的阴森气息,足以将周围空气冰封,班恬慢慢瞅了一眼成帝,只见成帝恶狠狠的目光在赵飞燕脸上徘徊,仿佛下一秒钟就要将赵飞燕打入北苑一样。突然,成帝冷不防冒出一句话道:“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陛下,臣妾真没有秽乱宫闱,这个舍人更不知道从何冒出,说不定就是班婕妤故意找来,陷害臣妾的呀!”赵飞燕神情失落着跪走到成帝脚前,呜呜咽咽道。
班恬瞪了一眼赵飞燕,面不改色回道:“妹妹千万不要血口喷人,本宫可不会找人来陷害妹妹!一来,本宫没有那个心计;二来,本宫总要顾及陛下的感受!”
赵合德冷言冷语道:“班婕妤要是真心顾及陛下,今晚,就不该闹出这么一出,叨扰陛下安歇!”
“亏得班妹妹发现及时,惊扰陛下,不然岂不是让**后宫之人,继续逍遥法外吗?那宫里还不乌烟瘴气呀!”芳柔从旁接话道。赵合德正想继续逞口舌之快,成帝伸手拦阻道:‘朕已经够心烦意乱,你们还想继续龃龉下去吗?’赵合德呆呆立于原地,望着惊慌失措的赵飞燕开始不安起来。
成帝突然发话道:“将这个舍人拉去暴室,让人好好伺候着,争取从他嘴里挖出些真材实料出来!”王振躬着腰点头唯唯。赵飞燕惊惶未定,成帝又面色冷峻道:“把赵美人拘在神仙殿不准外出,什么时候真相水落石出,能证明她是清白之身,再把她放出来见人!”
赵飞燕连连喊叫:‘陛下,陛下!臣妾可还怀着你的骨肉呢!你不能对臣妾如此无情无义呀!’成帝听得孩子二字,立住脚步道:“再去找个太医令,好好把一把脉,看看到底有没有怀孕!”王振点头诺诺。
班恬望着成帝脸色含怒,请求道:“夜深,陛下不如回清凉殿休息吧!”
“朕心情不好,想四处走走;你累了半日,也赶快回去歇着吧!”成帝心情郁闷道。
班恬低身行礼道:‘诺!’
成帝眉毛一缩,转而出了神仙殿。赵合德眼见成帝大步流星而去,又知成帝对赵飞燕已经心灰意冷,一时怔在原地。芳柔觉着周遭冷意袭人,挽着班恬袖口道:“咱们也回吧!这里有些人不干不净,咱们再待下去,只怕让自己恶心!”
赵合德望着身后已经歇斯底里哭起来的赵飞燕,目光幽幽对着班恬与芳柔道:“你们今日摆我们姐妹一着,我们日后绝对会加倍奉还!”
“本宫可没有白白冤枉你们,妹妹可千万不要胡搅蛮缠、蛮不讲理;临走,本宫送给妹妹一句话,人在做,天在看,善恶到头终有报,妹妹还是安分守常的好!”班恬迎面回击道。
赵合德凌厉目光来回闪烁,嘴角漫出一丝幽恨笑意道:“嫔妾以为婕妤从来不信鬼神之说,不成想婕妤如今也昏聩起来!”
“鬼神之说,是否是无稽之谈,原本本宫也是将信将疑;不过经了这么多事,又看到妹妹今时今日的处境,倒也由不得本宫不信。”班恬淡然一笑道。
赵合德抿嘴一笑道:‘这算什么困境,婕妤难不成以为我们姐妹会喊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吗?婕妤错了,靠人不如靠己,救己也只能靠己!’
班恬撇一撇嘴道:“但愿妹妹能早日向陛下解释清楚,不然,本宫还真怕两位妹妹从此相隔一方,销声灭迹呢!”
赵合德脸上显现出难以琢磨的表情,芳柔举步前行道:“咱们走吧!让她们姐妹继续胡言乱语,做他们的春秋大梦去吧!”
班恬眼神清澈道:“走吧!”赵合德望着一前一后出殿的两人,心理渐渐滋生出一股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