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随梦归
过道中寂静无比,只有侑青沉重的步伐。
坐垫孤零零的放置在围栏前,围栏后是波光粼粼的湖面,雪花纷纷扬扬飘落其上,随后瞬间消失不见。
侑青看着安静的湖面,将被卷抱在怀里,咚的一声跪坐在坐垫上。
侑青看着梓梦沉睡的模样,深吸口气,随后闭目冥想。
鲤鱼。
一尾锦鲤随着他的想象越发的凝实,在他的脑海中畅游着,也仅仅如此,锦鲤始终没有跃出他的脑海。
侑青不死心,他开始想象出面前的鲤湖,有风有雪,锦鲤在湖面不断的跃出,又溅落回去。
终于,不知在第几次跃出时,那尾锦鲤猛然挣脱了他的束缚,扶摇而上化作一条巨鲤漂浮在他想象的鲤湖之上!
“固执。”福鲤长须飘飘,一双滚圆巨眼盯着跪坐在栏杆前的侑青,说道,“灵主说的还不够清楚吗?”。
“但我还能怎么做?只有你能救她!难道你们不想救她吗?”侑青说,“福气洗涤,即便断肢也能重生,她现在还没有完全陷入沉睡,一定可以重新振作起来不是吗?”
“怎么振作?”福鲤问。
“就……像那些人一样,像以前一样,祈福……然后痊愈。”
“福气从何而来呢?”福鲤缓缓降下了身体来到栏杆前,注视着侑青与他怀里的小姑娘。
侑青一时语塞,眼睛四下扫视,不知想寻找什么。
“她是灵主的女儿,但她并不是灵主所生,与灵主是相同的根源,却是两个极端。”福鲤看出了侑青的想法,但仍旧平和地说着,也残忍的截断他最后的渴求——网开一面的后门。
“灵主诞生于争端与战火之中,他代表自然之理,为本界力图平和,将那些窥瞰本界的贪婪者尽数驱逐,镇守界门维护此地的一切。”
“梓梦诞生于温和与生活之中,她是自然之礼,是意识与现实的交汇,是包容一切意志,不论真假,不论病痛,不论恶善,也不论生死。”
“所以梓梦本身便是一种平衡,若平衡持续不断,那么她便和灵主一样永存,但倘若平衡打破,那么衰败便是注定的。”
“永存的平衡……你是说,原因在我平分了她的命星!?”侑青听完,想起当初溺水之后,梓梦出现暂时失明的状况。
原来从那时起,梓梦自己的天平便已经倾倒了。
“不仅如此,秋末的城外,暴风雪之中,你再一次人魂游离,将你救回来的,依旧是梓梦的也是仅存的最后的福气,命星的空乏便是加速衰败的原由。”
说到这,福鲤长叹口气,在侑青听来宛如天边地震传来的轰鸣。
“她的福气……恢复不了吗?”
沉默良久,侑青问道。
“两个人的消耗,只会枯竭,如果是其他人的命星福星,也许有机会,但梓梦没有。”
“那就把我从她的命星里剥离出来!”侑青大声道,“只要我不在她的命星里,她就可以恢复不是吗?”
“我做不到,与你共享命星是梓梦本人的意志,而且还消耗了大量福气才勉强做到,现在即便是她自己恐怕也无能为力。”
她没有自我恢复的机会,也不能让灵主开后门产生福气续命,就连将自己踢出命星还原平衡也做不到。
侑青彻底失去了最后的稻草,什么“像以前一样”已经完全成了奢望——因为只要他活着,梓梦就必将死去。
……
鹿橙蹲在路边的屋檐脚下,用双腿也裹在了衣摆下,像个半露在地面的萝卜。
看着寂寥无人的鲤湖四周,陪她等待侑青的只有雪了。
这段时间,鹿橙一直在想凌晨发生的事情,侑青的眼神、反应、语气,都太奇怪太陌生了。
在他的印象里,即便是最初刚接触到的侑青,也没出现像今天这种状况。
“他说他做噩梦了。”鹿橙自语道,用靠在身边的木棍一端在面前的积雪上画出一个圈,写出一个梦字。
“所以应该是梦里发生的事情,还和宫主有关,让他联想到不好的事情,比如像曾经发生过的那样。”鹿橙想起上次因为侑青的原因,梓梦好些天没睡好觉。
“于是导致侑青以为宫主会有变化,所以迫切想要来祈福?”在“梦”的另一边画出一个笑脸,并在中间写出一个福字。
鹿橙看着地上涂鸦,想不到任何东西。但鹿橙还是想尝试想一想。
是否要再往远处想一想呢?比如为什么侑青第一个想到的是祈福,而不是和身为宫主贴身侍卫的她商量呢?
但他还是向自己说了帮帮他那样的话。
“这么说来,前些天他就说过,等冬祈要带宫主来这儿……”脑海中看似毫无关联的画面越来越多,鹿橙处理其中的思绪也越来越困难,
她得承认,自己的脑子确实没有侑青那么灵活。
就在她暂时放弃思考的时候,鞋底踩实积雪的嘎吱嘎吱声从风的另一边传来,鹿橙转头看去,见到侑青抱着被卷从后门走了出来。
“怎么祈福要这么久?”鹿橙迎上去。
“嗯,我一个人祈了两个福,把没睡醒的福鲤大人惹得不高兴了。”侑青说道。
“那有什么异况吗?你梦到的不好的情况。”鹿橙看着侑青的双眼问道。
“没有,是我太紧张了,对了,你也累得不轻,咱们叫个车回去吧。”侑青却避开眼神的交汇,看着怀里的梓梦说道。
鹿橙的确腿都软了,一卷厚厚的棉絮加上一个梓梦,而且还没是没吃早饭的情况下,一刻不停的走了十多里路。
于是疲惫的鹿橙被没有太过注意侑青的变化,同意了这个想法,去叩了几家屋旁有板车的人家。
有几家没叩开,听鼾声因是在熟睡,但好在有一家有回应,出来了一只大驯鹿,头上如树枝一般繁茂的鹿角十分壮丽。
“这么冷的天,鲤湖也说冬祈推迟,你们怎么还冒雪来冬祈啊,是孩子病了吗?”驯鹿握着前车手小步跑着,一边向车上两人搭话道。
“嗯……有点不放心,就还是来了。”侑青应道。
“唉,小孩子哪有能放心的,有时候不舒服也不说,让咱做父母担心死了。”驯鹿似乎理解侑青的感受,一边也加快了脚步。
“也许就是怕父母担心,所以才不说的呢……”鹿橙想起自己的小时候,于是反驳道。
“唉,那就得看严重性了,如小鹿你说的,怕父母担心,也不无道理,若是小摩擦皮肉伤这样,做父母的的确要理解这是不可避免的,要放宽心,”驯鹿语重心长说道,
“若是冷暖不觉,体内脏器不适,作为孩子也应该清楚自己的重要性,这样的担心是父母必须要承担的,也是在孩子出生前父母就该做好的准备。”
侑青面无表情看着两边径直向后退去的雪,看着车后不断延伸出去的车辙,开口问道:“那如果这个孩子对父母来说并不重要呢?”
驯鹿惊讶地看了侑青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