癸亥年,秋,九月初三,大吉宜婚。
韦府娶亲,大摆筵席。整个长安东市皆挂红绸,送亲队伍从春明门出,通化门入,晃晃荡荡延绵十里。
三年后,孙玄诗生一子,取名韦邺。
癸未年,京洛夏汛,洛水涨溢,又逢山体崩塌,多致百姓伤亡。陛下选派工部侍郎赵仪前往勘察,入洛之际,地动山摇,惊吓之余返回长安。
京洛地动,一夜间传遍了长安城。陛下斋戒三日,要往京洛祭天。下司水部郎中上谏,认为京洛地动是自然之理,非人伦之礼。因此遭到正议大夫许儒成的弹劾,外调湖州。
“先生,刮风下雨,暑热冬寒,这本是自然之理,为何能从中悟出人伦?”,水部郎中何喻问道。
韦默捋须笑道,“有心人之所谓有心,便用在此处了。”
“先生,京洛地动,你如何看?”,何喻问道。
“以你所见,自然之理”,韦默答道。他不信什么天命鬼神。
何喻起身作揖,“有先生信赖,即便调去申洲,学生也无悔了!”。
入夜,韦默翻查了一些治水的书籍,又从书壁上取出《地动录》一书,据记载来看,自春秋以来的百余次地动,绝非偶然现象。
翌日,韦默打算将近日的发现告知何喻,半路上马车破损,难以前行。
“怎么了?”,韦默掀开车帷,见街市游人如织。
“禀老爷,车轴坏了”,小厮挠头道,“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呀?”
韦默见此处离何喻宅院不远,便提出要步行而去。
“老爷,您腿脚不便,若步行,回去夫人又要怨我了”,小厮一脸为难。
“无碍,你且回去,老夫拄杖而行”,韦默扬袖道。
小厮无奈地点点头。老爷的性子比驴还倔,府中竟无一人能劝慰。
韦默接过木杖,顺着人群走动。刚走不过一刻,被一个老僧人拦住了去路。
“大师,为何挡住老夫的去路”,韦默一脸困惑。砖路宽阔,此人偏偏挡住他的路。
老僧人双手合十,“施主,你的路不在这”。
“为何不在这?”,韦默生了兴趣。
老僧说,“因为心不在这”。
韦默一声不吭,心里猛得一抽搐,“休要胡言!老夫的心就在这!”,他指了指胸口。
老僧笑道,“痴念,纵则成魔,抑亦成魔,老衲有消魔之道,施主试否?”。
“什么法子?”,韦默不自觉地问。
老僧转动念珠子,“京洛地动天开,时移世易,施主可寻心而往”。
“我能…再次遇到她?”,韦默紧张地问。向英这个名字在心底尘封了二十五年。
老僧笑曰,“可以”。
“好,好”,韦默自语,他浑浊的眼眸顿时生了光彩。
老僧问,“此处生,彼处消。韦郡公还愿往?”。
“愿意”,韦默没有犹豫。
老僧点头,让开了路。
韦默拄杖而行,身后来老僧的声音,空远且悠长。
——似梦还非梦,一醉解千酲。
浮游休回首,无羽且凭风。
朝为菩提子,暮成遮云树。
浮生一须臾,莫问往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