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五十弦3
纷纷行礼完毕,主家上了果茶点心。
李素居首,其次分别为天下知名的伶人按年纪辈分依次排坐,少年居末尾。
李素心想:怎地他也来了?
在场共有二十三名天下知名伶人,各自寒暄一场。一位身着青色长袍的老者,从帘内行出,大伙向其躬身行礼。
雪敏站在老夫人身旁,眼角总悄悄向那少年望去,老夫人低声问道:“这少年你怎地认识?”老夫人见琴神李素对那少年稍有恭谨之意,还道是何家的公子,便问道。
那老者自是黄家之主,开门见山道:“这一品瑟乃是我黄家家传之宝,三十年前琴神李素控其不成,便相约三十年之期,如今期限已至,敏儿。”顿了顿声音,接着道:“敏儿,安排午膳吧,用过午膳后,将各位领至轩竹亭,稍作休整。”而后站立起来,行了一礼,朝李素道:“老夫年事已高,招待不周,还望包涵。”
李素还了礼。
午膳过后,轩竹亭。
此时烈日当空,天炎地热,好在亭外种着翠竹,轻风摇曳,倒也清凉。
二十五弦瑟已被架上,置在亭中,瑟身呈黑状,琴弦翻白,除琴弦呈白色外,其余形状却与普通琴瑟相差无几。李素却心知这其中关键便在这一根根白色的琴弦之上,他望着那张瑟,三十年不见,心中颇有感触,时间如流水,瑟未变,人却已老。
将手抚瑟,拨了一声,久久回响。亭外站着众人,凝神静听,却听“叮……”一声回响,白色的琴弦中冒出一股腥红之气,而后天布黑云,一声雷响,下起了暴雨。
闪电一道道劈下,那股腥红之气自琴中窜出,一窜上天,数十道天雷从天空劈落,直劈向它。亭外之人已瞧得目瞪口呆,却唯有那少年忍着头痛欲裂,不住走向那张瑟旁,望着已晕厥在地的李素,他将手抬了起来,一手按在弦上,哪料知那数根被他手按的琴弦,却一根根忽然断裂,断裂之声与天雷相应,震耳欲聋,亭外之人跌倒在地,一一也自晕倒,只那少女雪敏,双眼担忧,人虽已倒,却始终瞧着那少年。
少年心神恍惚,耳已听不见任何声音,只见那股红色之气从天而降,自其胸间一穿而进,却未穿透其身子,少年应声倒下。
再次醒来之时,他已行走在一条吹着狂风的沙尘路上,风沙满天,长路直指天际,路两旁生满了未长绿叶的红花,红花如血,垂着脑袋,却娇艳无比。
少年内心隐隐作痛,脚却不停步,这一走,便走了数十日,来到一座长数百丈,宽却寥寥数仗的长桥前。
这里已无花开,长桥连接处,是一座城池,“幽都城”三个字隐隐可见。
少年踏上长桥,望着城上那三字,已知自己到了地狱,可黄泉路上,为何只有他一人?
走完长桥,见那城门大关,寂静得可怕。
那股穿入其胸间的猩红之气从他胸口穿出,再次直上云霄,一股蓝光从天而降,与那红气缠绵于一起,似如老友多年未见,打闹起来。
少年进,想到了梦中从那五十弦中穿出的两道光,似乎便是眼前这两股。忽然间,那两股红蓝之光形成了一道光屏,光屏之上,一行行字渐渐露出。
太帝使素女鼓五十弦瑟,悲,帝禁不止,故破其瑟为二十五弦。
瑟虽破,琴音却未止,素女悲余,束其音化为红、蓝之气,红为悲,蓝为喜,时间长久,悲喜之瑟神化成人。红留人间,名为进,蓝不舍素女,随之入九泉之下,素女得城主青睐,成幽都城之后,蓝得而投胎成人。
光屏忽然破裂,光屏之中,一座繁华的城中,灯火霓虹,高楼大厦。
一名中年男子站在一座大厦楼顶,他本是一名音乐教师,生活却不尽人意,望着天上明月,又俯身望了望底下来往穿梭的人群与汽车,叹了一声:人生在世,不尽人意,罢了罢了。
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少年进,站在光屏之外,不由自主叫了一声“不,哥哥!”,他却不知,中年男子跃在空中,一道蓝光从天而降,穿入其胸口,中年男子脑海里浮现出一名少年,那却是在千年之前:
中年男子对少年说:你留人间,我跟随主人而去,进,我们便相约千年,待你我相会之时,共抚琴一曲,如何?
少年双目落泪,转身而去。
光屏再次破碎,那两道红蓝之光终于消散。
幽都城。
城门缓缓大开,城中众鬼跪服在地,九条龙拉着一尊大轿,缓缓从幽都城上空而下,降落到少年身旁。
大轿一旁,站着两个人,两个少年十分熟悉之人,那两人相顾一笑,其中一人对少年躬身道:“公子莫怪,我们奉主人之名,到人间指引公子,却做了公子师傅,实为大不敬也。”
另一人道:“公子莫怪,在下化身为人间琴神,盖过公子名头,却也意指引公子到达此地。”
那两人对轿子中人躬身行礼道:“主人,我等已将公子带到。”那轿子中人道:“多谢,便退下吧。”那两人道:“是。”
少年听得轿子中,乃是女声,见那轿子垂帘轻开,一名红衣女子飘了出来,飘到少年身旁,痴痴望着他,道:“你可知,我这一生,最后悔之事是什么?”
少年跪在地上,道:“不知。”
那红衣女子道:“便是留住了你二人。”
少年身子微微颤抖,道:“主人,哥哥在等我?”
那红衣女子,便是千年前,抚瑟之人,太帝虽将五十弦瑟一破为二,这一破为二之瑟,却被素女保存了下来,一为琴,一为瑟,琴瑟二人乃为素女所造,便皆称其为‘主人’。
那红衣女子道:“是,你哥哥在等你。”红衣女子将手一扬,少年抬头向上望去,只见幽都城城头上,一名中年男子正在抚琴,见到少年,道:“进,你终于来了。”
红衣女子道:“你去吧。”
少年俯身拜谢,飘上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