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绾上次过来取血时，她尚还不是这副模样，肚子里的孩子也还在，甚至没有被绑着，还能在屋里自由行动。

　　她过来时，听说过王婉柔被用了刑，但是她没有吐露陈邵君想要知道的。

　　姜绾看着王婉柔，良久才道：“值得吗。”

　　“张太医的秘密，值得你这样做？”

　　王婉柔听到她的声音，抬头朝她的方向努力想要看清楚，但人太过虚弱，迷瞪着眼睛许久才找对方向。

　　“你来了。”她扯了一抹笑，“值不值得，要看能换来什么。”

　　“可惜还是让你找到他了。”王婉柔笑了，笑得很难看，用刑让她没了往日的风采，“差一点，这次就是我赢了。”

　　“没想到吧，天外有天，你的药被人破解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王婉柔笑够了，又问她，“裴永是不是进了大牢？他会不会死？”

　　“你不是想知道安王的事吗？你让裴永死在大牢里，我就告诉你，我们交换——”

　　“他死后，你把他背上的皮剥下来，那上面有胎记，拿来我看看，只要证明他真的死了，我就立马告诉你，怎样？”

　　王婉柔露出阴恻的笑，配上煞白的脸，样子很是吓人。

　　在此前，她还曾经做出情深模样，要他们放了裴永，眼下却要他死。

　　姜绾看着反复无常的王婉柔，以及手里张太医研制的药，也难怪她为什么有种更胜从前的疯感。

　　是张太医的药。

　　这种药和孟迟所中之毒有极为相似的地方，服下后会对人脑的损伤极其大，王婉柔当时能够撒谎，就是因为她已算不上个正常人，她是个疯子，疯子脑子里想的，真真假假她自己都分不清。

　　姜绾在屋里分解这药的时候，就控不住地想，如果她不是身上有灵药泉水，孟迟最后是不是就会和王婉柔一样，在极快速的时间里，肉眼可见地开始疯掉。

　　这让她心中有些不安，也头一回再惦记起这个姓张的太医来，不知人如今又身在何处，是还被关押牢中，还是被人捞了出去……

　　她出了会子神，再看向王婉柔时，她也在盯着她看。

　　姜绾略等了会儿，直到王婉柔脸上的神情几度恍惚变化，终于趋于正常，才问，“张太医，你是怎么找到他的，这药又是谁让他制的。”

　　王婉柔嘻嘻一笑，“你想知道吗？那先放了裴永。”

　　她又开始颠三倒四混乱不堪了。

　　姜绾默默看着她，面对这样的王婉柔，也难怪陈邵君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她思忖再三，还是上前扣住了王婉柔的脉，取来银针扎了她几个穴位，但并没有给她喂灵药泉水，如今她身上的不多，药要留给孟迟，不会浪费在王婉柔身上。

　　片刻后，王婉柔目色渐渐清明，但这施针的效果也仅仅是维持片刻。

　　姜绾把从她家带回来的素馨花花瓣放在了她面前，“裴永什么时候开始打你的？”

　　“你恨他，也很安王，还有恨我，所以你来了码头上，看着像是来搭救裴永，实际上把他推向深渊，蒋翠屏这么快找到的人证，是你安排的吧。”

　　王婉柔有些疲惫，但听完姜绾说的，嘴角挂上了一抹笑意，她努力想要把这个笑意维持得更久一些，“你去过裴永那宅子了？她们不是早就打扫干净了吗，这都能叫你发现，不愧是你啊。”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去裴永那宅子看看，不枉费我如此卖力地吸引你的注意力。”

　　王婉柔目光从姜绾身上挪到她脸上，“我的确恨你，恨安王，更恨裴永！他是个畜生！”

　　“姑姑她一定没想到，这个道貌岸然的人，得了姑父允诺的好处之后，把我带到这远离邵州的地方，他答应姑姑的一样也没有做到，他没有好生待我，他拿了姑父给的银两和举荐，没有在此处捐得一官半职，最后不得已走了从商之道，我身子弱，怀不住孩子，他娶我之前就明明知道的，却把他没有子嗣的不如意都算在了我头上，我掉了八个孩子，八个……我的孩子，连来到这个世上睁眼看一看，都不能……”

　　“我没有孩子，也不会让他在外头有孩子，他找的妾、外室，有一个算一个，我全都给他弄死了，哈哈哈哈，这是他的报应，他这种人，不配有子嗣。”

　　“如果当初不是安王、不是你，我也不会落到要和他这样的魔鬼共度余生！”

　　“我要你们全都死。”

　　王婉柔咬碎银牙，越说越恨，“就算你们把我关在儿不去涼京又如何，我知道你们早就把消息送出去了，欺君之罪你怕吗？我不怕，能让你们和我一同上路，我觉得很好。”

　　她说罢猖狂地笑起来，笑了没两声，呛着又是一阵猛咳。

　　姜绾只静静听她说完，才道：“那张太医呢。”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现在替我去把裴永杀了，我或许还会可以考虑一二。”

　　王婉柔诱惑道：“这对你来说不是难事，我想看着他死在我前头。”

　　“什么张太医、还有黄家的地道，我全都告诉你，怎样？姓陈的我都没给他这个机会，机会我只给你，这里头可是和你大有关系，你不想知道吗？”

　　“我不会替你去杀人。”

　　姜绾没有答应，王婉柔做了这许多，唯独没有揭露张太医，可惜张太医也不是什么好人。

　　“当初安王那条路，是你自己选的，怨不得旁人，至于裴永，他对你犯下的事我可以替你找人写到诉状里。”

　　这是她愿意替她做的唯一一件事，只不过王婉柔因为裴永所害的其他人，也一样要为此付出代价。

　　“你的身子是张太医调养好的，本来你不会再有孩子，所以你信了她，到现在还在维护他。”

　　王婉柔舔了舔嘴唇，露出不屑的神情，“怎么，你想不到我除了会报仇，还会报恩？”

　　姜绾没停下，王婉柔把张太医当做心底最后的善意，但这善意终究是另一个谎言。

　　“但他骗了你，你怀了孩子但保不住，除了他根本没认真给你调理，还有他给你的药。不知他是怎么对你说的，他的药的确不能随便试，他有没有告诉你后果？”

　　姜绾把从她家中找到的药碗摆在王婉柔面前。

　　“这是张太医的新药，你在邵州的时候见识过被喂了药审问的人，所以这次你服下它之后才来的，对不对？”

　　“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遇上他的，不过这药我看过，里头有致人发疯的成分，服下之后无可挽回，最近越来越不能控制自己了，对吗？。”

　　“这种药，在你之前他还在别的地方用过，但比这颗要毒上许多，我见过服下的人，如无意外最后的结果都一样，会彻底成为一个疯子。”

　　姜绾慢慢说着，王婉柔眼底已经开始动摇，没有人比她自己更清楚她身体的变化，她只是难以承受而不愿相信。

　　“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不用信我，应该信你自己，你体会过了，不是吗。你还记得你都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药吃下去，最开始的时候，人会清晰地看着自己发疯，直到一点一点失去对自我的感知……”

　　“别说了！”

　　王婉柔突然吼叫着打断姜绾的话，姜绾看了眼她，“你现在能这么清醒地和我说话，是我给你施针的缘故，不过也撑不住多久，张太医的药会重新控制你。”

　　“你说，你是不是有法子解？”王婉柔终于溃不成军，她的眼中渐渐浮上慌乱，本能的求生欲让她终于开始哀求。

　　“你想知道什么，我和你交换。”

　　“你见过两个吃了这些药的人，你是不是救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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