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堪回首的记忆,比幸福之物更加浓墨重彩。
错误啊,后悔啊,这些往昔越是想抹去就越是鲜明,拼命擦拭也好,敲打也好,只是渗透进去就无法恢复原状。有时甚至会侵蚀到其他地方。
如果能把过去的材料作为成长象征的话那倒不错。
然而终归难以忘怀,并不是因为它成为了精神上的食粮就消失。
成为尤兰的食粮,即使如此也无法忘却的回忆,是存在于未来和过去的同一天。在这个世界上任何地方,任何人的记忆中都没有的,只有尤兰本人记住的,憎恨、愤怒和杀意的勐毒。
在彼此残杀的地方留下的是连神都要杀掉的决心。
世界时间回溯的那天,已经发誓了。
下次绝对不会出错。
××××
「维奥莉特・瓦恩被捕了。」
这意外并非突如其来,但还是验证了心中某处试图排除的可能性。
「虽说是同父异母,但却想谋杀妹妹。」
「你是在嫉妒克劳迪亚大人的订婚吗?」
「卑鄙」、「肮脏」、「可怕」。
「聪明的王子的确不可能选择你那样的女人。」
即使堵住耳朵也能听到轻蔑和嘲笑。
众人围攻身为罪人的她,称赞既是受害者却又挺身保护姐姐的美丽的异母妹妹。加上和王子的婚约,世间充满了对维奥莉特的破口大骂,对王子和公主的恋爱童话的赞美。
心情阴郁,卑鄙肮脏可怕,一无所知的人,倒是面对着正义微笑着。邪恶倒下,世界和平,谁都会诞生出幸福的错觉。全部都吹散到微尘里就好了。
维奥莉特因谋杀异母妹妹未遂而入狱。
尤兰知道那个事实是在事情发生的第二天。
我以为是在做梦。此身即在噩梦中,一切都是不安所表现出的幻影。醒来后,最喜欢的人又会用美丽的嗓音呼唤我的名字。
世界围绕着她,谁也不会威胁她的存在。连想都没想过会受伤——这种方便的妄想,要多少次才能实现呢?
「今天也是麻烦您了。」
「…………」
直到看不见脸为止,他都没有把视线转向低头的警官,而是用缓慢的步伐绕回了来时的道路。空虚的眼睛在看向哪里,从没有整理好的刘海的间隙看不太清楚。虽然挺直了嵴梁,但是微微低着头,没有变化的表情,即使有变化,也不能作为同一个人来看待罢。
大众心中描绘的名为尤兰•库格鲁斯的人,在维奥莉特被捕的那天,碎片也没有留下就消失了。
无论是平静的气氛,可爱的笑容,还是倾听别人说话时随声附和的姿态,都没有留下任何影子和形状。阴郁的气场,让人感觉不到生机的表情,不回应任何人的声音也不主动开口,和被群体暴力导致崩溃的小时候非常相似。如果没有遇到维奥莉特的话,就是这样真实的自己。
已经不知道过了多少日子了。无法判断是睡觉还是昏厥,无论是早上还是晚上交替。无论在天空闪耀的是太阳还是月亮,尤兰的地狱都没有终结。
在这种情况下,唯一正确认识到时间的原因是对拯救她所能做的事情,背后的时间限制吧。无论是恳求还是会面。如果不是监狱开放的时间的话,连拜访都得不到。
还活着,就还有拯救维奥莉特的办法。
对于现在的勇者来说,只有那个是活着的意义。
「尤兰。」
有人叫我名字,我稍稍抬起了只看脚下的视线。即使不看脸,也能马上理解那个绚丽多彩的身影是谁。顺便说一下,旁边有个矮小的影子。
至今为止,伽蓝洞也好骷髅之穴也罢,都没有什么区别,但第一次有什么东西可以称之为「感情」。王子和未来的王妃用神妙的表情看着尤兰。就好像诉说担心一样。
「今天也是,被叫的时候……什么都不说。」
被人呼唤——在克劳迪亚的措辞下,尤兰想起了自己被传唤的事情。话虽如此,啊,这么说来也只是这样而已。不管怎么说,尤兰都之所以去到那里,除了自己的目的以外的因素什么都没有。
「为什么什么都不说。他们虽然形式上听取了,但我并不相信你和维奥莉特共谋过啊。」
对维奥莉特的逮捕过程就像现行犯一样。因为玛丽纯的悲鸣和响动让佣人有谁注意到了,就这样被抓住了。毫无计划性的短路性犯罪,很明显是作为一个单独的犯罪行为,她在冲动中暴走,警察们也打着听取相关人员的情况的旗号,认为内容无关紧要,只要整理好表面流程公布即可。如果不是那样的话,玛丽纯拼命讲述的瓦恩家的内情应该不会泄漏到任何地方。
在这样的情况下,比谁都对维奥莉特有好感,对谁都不抱怨什么的尤兰,特意做出了怀疑是和维奥莉特共谋的意图。为了稍微推迟对她的刑罚,哪怕是争取到一点点能拯救她的时间。
当然,这种举动并不被认为有效。正如克劳迪亚所说,没有人真心怀疑尤兰。所以,这只是一种故意的骚扰。为了那些宣称维奥利特是恶,却没有办法打开她的嘴的的傻瓜们的还击。
「我也听说过请愿和辩护的事情。玛丽纯也大体上赞成尤兰的想法……但是。」
「小尤,我也想帮助姐姐大人。所以我非常理解你的心情。为了重要的人什么都想做……但是,正因为如此,我觉得不应该逃避罪过。」
「我很清楚你曾经仰慕过维奥利特,然后不得不告诉你。她……是罪人。」
「希望她能认真面对,并赎罪。这才是真正为了姐姐大人着想的事情吧……?」
在这个世界上,最讨厌的东西就在眼前。那张嘴,说话,眼神背后的思考,好像要把自己吐到「担心」的事实上。因为在高处所以能看透一切,这种误解是错误的,但却像害虫一样在尤兰的身体上来回爬行。
(啊——肮脏)
咔嚓咔嚓,被踩在地面上的心,发出脆响而碎裂。愤怒也好憎恨也好,怨恨的辛辣味充溢的大脑里冷静得令人吃惊。无论到哪里都很安静,没有一丝波澜的精神当中,混杂着的厌恶一点一点地不停地溢出。坏了的水龙头没有闸阀了,再也关不上了。
在美丽的故事中,过着美丽人生的人们。从一开始就不知道被排斥出去的人的存在,也不认为自己的幸福是由践踏别人而渗出来的血造成的。
第一个孩子,正妻的孩子,就这样一直是王子的男人。
只是从真正的恋爱中产生的,只被灌输爱而成长的女人。
那个地位,爱,是建立在谁之上的呢?这是抛弃了谁而得到的东西呢?如果只看表面的美丽而健全的故事的话,那么在他们身后被攻击的生命,从他们的背后袭来也应该也是理所以当的。这愤怒、厌恶、憎恨的,哪里是错误呢?
——不管有什么理由,都不允许犯罪,应该接受惩罚。
那个「什么理由」明明没有考虑过。只是沉醉于站在高处能够说出漂亮话的自己,明明没有想过。结果只是沉浸在能够原谅犯罪的人的自己身上,即使如此也能要求惩罚的自己身上。
浅薄的理想论,是为了关心自己,并且教育自己的视线。无论哪一个,在尤兰看来都只是垃圾。如果只是在有余裕的地方,一个连身体都动不了的人被殴得团团转,那么连这种支离破碎都没注意到的脑袋就太过喜感了。
干脆在这里把那个脖颈扼断了,该多好啊。
「不要再开口了。」
「呃……」
像被风吹得动摇的树木一样,从因缓慢运动而倾斜的脖子和头发的间隙中,眼睛如同金色的鱼鳞。声音缺乏感情,抑扬顿挫之间也没有粗暴的意思。就像最初在机器上登录注册的声音一样,不没有温度的无机物。
但是,他的眼睛射穿了克罗帝亚和玛丽纯,同时包含着冰冷的寒冷与灼热。现在也可以说是咬住喉咙,咬紧了的杀气——杀意吧。被视为神圣的金黄色的眼瞳,现在拥有像在炉子里沸腾的金属一样的粘度。
言外之意,我要杀了你。为了发出一句话一个字而吸气,在那个时候。在谁都无法触及的情况下,两个人的生命将会被夺走吧。
是惊愕还是恐怖,还是两者兼而有之?被蛇盯着的青蛙的两人的旁边,感情全部被削掉变成了无的尤兰走过。脑袋里已经没有了克罗帝亚他们的影子和形状,被扔出去的话就变成垃圾消失了。无论哪一个,这都是尤兰的生命所不需要的东西。
想象中的是跳着舞蹈的爱人,她告诉自己要努力,要幸福。
为了吸引视线,夸张地改变表情,故意大声说话。即使如此,偶尔也会有非常罕见的,甜美温柔微笑的维奥莉特。
(想见你啊)
一眼就可以,几秒钟就可以了。
我只是,想看那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