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村的那些事儿
河南省确山县,抗日英雄***的故乡,国家级贫困县,当然也是我的故乡,我父母祖辈一辈子生活的地方。
“小花鸡儿挠墙根,一挠挠俩小花生,剥俩壳,买俩钱,娶个媳妇生俩孩。”
这首小时候姥姥哄我入睡的儿歌,何尝不是像他们那样一辈子在土地里刨生活的农民的写照。
几千年来,中国的农民都是这么一代一代过来的。然而现在却发生改变……
种地不交稅
“妇姑荷簟食,童稚携壶浆。相随饷田去,丁壮在南冈。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力尽不知热,但惜夏日长。”
小时候收麦子的农忙时节和千年前唐代诗人白居易的《观刈麦》描写的几乎一样。
但不一样的是虽也需要种地交税,我们那叫“交公粮”
不再会有“家田输税尽,拾此充饥肠。”的惨状。
那时候也陪父母去交过公粮。
农忙结束后的某一天,我和哥哥跟着父母一大早拉着粮食去离家挺远的粮站排队交公粮,而我们的任务就是在父母搬倒粮食时,看守自家的车和粮食。
那时的我不懂什么是交公粮,但却也有些期待:等待排队时,父母怕我们热会给我们买冰棒吃;如果顺利验收交割完在回来经过集市时,我们会找个饭馆吃一顿。按照父亲的说法是对我们一天看守的犒劳。虽然只是一碗牛肉烩面或者一碗胡辣汤加上油条糖糕,但那却是儿时不常吃到的美味。
一年一年重复着,虽然那个冰棒,那顿饭对我的吸引力越来越小,但只要在家还是会陪父母一起去。
后来的某一年,村干部通知从今年起不用交公粮了,父母当时的反应是不信,之后村子里也都在议论着消息的真假,即使后来村干部拿出上面下发的文件还是很多人不相信。毕竟这是“自盘古开天辟地,不收皇粮第一回。”,直到后来一直没有等到交公粮的通知,大家才慢慢相信是真的不用交了,而且以后种地还有补助。
父母和村里乡亲脸上的笑容多了起来,干起农活来更加的有动力。
再后来我家也攒钱买了拖拉机和一些现代化农具,听父母说买这些也是有补助的,有了这些,繁重的农忙时节也轻松了许多。
上学不付费
小学毕业准备上初中的时候,
我的同村伙伴莹莹哭着给我说,他爸不让她上学了。
后来听父亲说,莹莹的父亲觉得家里本来就有些困难,再加上又生个男娃,认为女孩子上学没用,上个小学,认识几个字就行了,还不如在家带两年弟弟,然后出去打工补贴家用,最后找个婆家嫁了就可以了。
其实当时同村因为家庭经济原因不上学的孩子挺多的。
我们家虽然情况好点,但供应俩个人上学还是挺辛苦的,我学习不太好,有过不想上学外出打工的念头,但被我爸打没了,我爸说他吃过不上学的苦,不能让我和我哥也跟他一样,就算砸锅卖铁也要供我和我哥上完大学。
我上初二的那年,学校开始不收学费了,并且家里贫困的还可以申请生活补助,这让家里的负担轻了很多。
而且我回去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在家带弟弟的莹莹,再加上后来村干部也去她家给她爸做工作、讲政策。然后她成了我的学妹。虽然最后还是因为家庭经济的原因选择了职高而不是高中,但她的人生轨迹不一样了。
而我和我哥也如父亲期望的那样,考上了大学。凭借着国家助学贷款、助学金、奖学金等我们都顺利的毕业了,我哥还考上名牌大学的公费研究生。
知识改变命运不仅仅是一个口号,对于农村的孩子来说,读书是走出去最有效,很多时候也是唯一的出路。
看病不太贵
“有啥别有病没啥别没钱。”
对于手头不富裕的农民来说,更是如此。
我姥爷的父亲就是得病怕拖累家人,夜里偷偷出去投水自杀了。作为长子的姥爷对于此事耿耿于怀,我太奶奶去世的早,太爷爷一个人拉扯大姥爷他们兄妹五人,没享一天福就去了。常常听姥爷念叨:“要是搁现在,怎么都能给治了……”。
后来我特意问过母亲我太爷爷得了什么病,才知道因为感冒没在意引起的肺炎,但在那时候,尤其是我姥爷家情况,饭都吃不饱,更别说有多余的钱去看病。太爷爷去时才四十多。
刚毕业那年,临近腊月突然接到母亲的电话,说姥姥中风晕倒了,虽然姥爷发现的及时送去了乡卫生院,并且又连夜转到了市医院,但情况很不乐观,母亲让我们赶紧回去,怕姥姥挺不过去……
但万幸的是经过治疗好转了,十几天后就转回乡卫生院进行调养,过年时就回家了,当时花费的医药费八万多,虽然能负担的起,但对我们这样的家庭来说却也是很大的一笔支出,而且姥姥出院后还要一直吃药。不过好在由于姥姥入了农村合作医疗,可以报销六万多,负担一下子减轻了很多。
病好后的姥姥虽然没有以前那么利索,需要坐轮椅,但现在老人家80多了还很有精神。
养老不犯愁
我们村最东头是林爷爷家,他的年龄和我爷爷差不多,但他家的孩子却只长我几岁,按辈分我叫表叔。
林爷爷老来得子,自然十分宠爱,什么都由着他,初中没上完就辍学出去打工,结果出去好几年不仅没往家里寄钱,偶尔林爷爷还要寄钱给他。
我爷爷他们都劝林爷爷,让他别这么惯着我表叔,现在是还能干活到还好,可以后年龄大了干不动了,手里没闲钱,咋办,养老都成问题,但林爷爷不听。后来林爷爷有次赶集掉沟里摔断腿,毕竟年龄大了,伤好后还是有点瘸,没法再干重活了,林奶奶的身体之前就不太好,跟着林爷爷也病了一场。
这样一来,所有的事都压到赶回来的表叔身上了,表叔之前虽然有点“半吊子”,但孝心还是有的,经过这事后,成长了很多,可因为要照顾双亲,没法外出打工,之前又存钱,只靠种地,还要给林奶奶买药,日子过的越来越拮据,房子破了也没钱翻修,导致30多岁了还没对象。
直到前两年我回去时发现林爷爷家的房子竟然翻新了,原来根据他们家的情况,他们家被村里评为低保户,而对于村里的低保户和孤寡老人,政府给其免费修缮房屋。
再见林爷爷时,脸上明显精神了许多了,有点炫耀的给我说:“现在每月除了能领到低保金,逢年过节村里还给我家送米面油好些东西。”
说着又指了指身上,
“看到我身上的袄了吗?这也送的,你林奶奶也有。60岁以上的还能领什么叫养老金的,我和你林奶奶80岁多了,领的更多,一个月好几百呢!不用再像以前那么为你林奶奶的药钱发愁了,现在唯一的念想就是怎么看你表叔找个媳妇了。”
新生活
最近这几年回去,村里的变化的越来越快了。
有了自来水;有了通向四面八方,光滑的水泥路;有了从村里到乡里的公交车;有了供村民休闲娱乐的广场;有了专门整理村里卫生的保洁员;家家户户的土厕所也给免费改成了可冲蹲式的便池;路边修起了花坛,路两侧的种起了景观树;村前淮河边的荒滩和荒山改造成了深林公园和森林公园,吸引了不少城里人前来游玩。
于此同时村民们也不像祖辈那样单纯的种地了,有的弄起葡萄采摘园的,办起了农家乐;有的养起了小龙虾,种植有机大米;有的把土地承包出去外出打工。
值得高兴的是去年回去的时候,听说我们县摘掉“贫困县”的帽子了。
后记
现在的我定居在了洛阳。
哥哥定居在了南京。
邻家莹莹职高毕业进厂当了技术员,凭借着自己努力,当上了一名主管,嫁给了自己的同事,定居在了常州。
而且越来越多村里的孩子通过上学走出去了。
姥爷经常推着姥姥在村里平滑的道路上溜达,去广场找其他老人们聊天。
此外驻村书记在了解我表叔的情况后,给他在我们镇的银行介绍了一份保安的工作,让他能够有一份稳定工作的同时,不耽误照顾双亲,上次打电话回去,母亲告诉我表叔结婚了。
而我的父母不愿里离开农村,但把地承包了出去,只留下一点,种一些粮食和蔬菜,养了一群鸡,隔空就给我和我哥送来或寄来家乡的味道。
姥姥姥爷经常对我们说现在的生活以前真的不敢想,我们小时候,那是还是解放前,哪敢想着现在能住楼房,天天能吃到肉,过上这样的生活,那时唯一愿望就是吃饱饭。
听到这脑子里不由自主的跳出一句话:“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