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9章 宋国往事
《宋微子世家》·瞎说什么大实话·宋国往事(上)
太史公:春秋讥宋之乱自宣公废太子而立弟,国以不宁者十世。
春秋时期,周王室逐渐式微,礼乐征伐自诸侯出,一片乱纷纷。各诸侯国内乱不止,父子相杀,兄弟相残者比比皆是。这其中的原因固然有不同,更多的是各国的接班人出了问题。西周建国以后,实行嫡长子继承制度,辅之以子以母贵,这样的继承顺序一定程度上确立了继承者的合法性。嫡长子继承制度并不是西周的独创,在商朝已经执行,实际上还是沿袭并固定了商朝的一些做法。那么在商朝,继承者有两种,一是父死子继,一是兄终弟及,主流还是父死子继,也就是嫡长子的规矩。
但是,制度归制度,具体的还要看在位君主的情感态度,君主有所偏爱,不实行嫡长子制度,或者实行了嫡长子制度确立了继位者,但是又因为个人喜好进行废太子,立新人,又或者确立了太子,却又对庶出的子弟更多宠爱,激发了他的野心,导致后日有所图谋。多数的情况还是君主自身的问题,或者因为身边女人的原因,总之就是打乱了正常的,合法的继承序位,由此引发了国家内部的新旧势力斗争。
这样的纷争历史上太多,所谓前车之鉴,但是前车之后复有后车,车车不断,这也让我们怀疑历史的作用是什么,它有没有价值,是不是如我们所想那样以资国政,以资人事。我看未必,这是客观的存在,没有人从历史中吸取什么经验教训,都是停留在口头上,到了自己还是从情感态度出发。所以说,历史的经验就是没有人从历史中吸收经验。人性如此。
太史公说,《春秋》中讥刺宋国出乱子的始作俑者,是宋宣公,他做了什么事呢,废太子而立弟,他开了一个不好的头,废弃了嫡长子制度,转而确定自己的弟弟为国君继承者。这是宋国乱子的原由,因为这个不好的苗头,宋国乱纷纷,有十世之久,国家乱自然削弱国力,人心散,最终宋遭灭国。圣人们分析宋国历史,就批评宋宣公,你扰乱了最重要的继承制度,宋国十世后灭你要负责任,给你记上一笔账,算你的。
何止宋国如此,哪一个诸侯国没有发生此类的事呢,并不新鲜,人的贪欲不是礼乐这些东西能够约束的了,太史公在《鲁周公世家》感慨“至其揖让之礼则从矣,而行事何其戾也?”
周礼完全在鲁国得以传承,像这样一个彬彬之国,也只是有一些形式上的“揖让之礼”,搞一些表面文章,君主也罢,权臣也罢,行事何其戾也?都是乱七八糟的。
想到太公周公的讨论。
太公封于齐,五月而报政。周公曰:“何族[同速]也?”曰:“吾简其君臣,礼从其俗。”伯禽至鲁,三年而报政。周公曰:“何迟也?”曰:“变其俗,革其礼,丧三年而后除之。”周公曰:“后世其北面事齐乎?夫政不简不易,民不能***易近民,民必归之。”
周公问太公何以治齐,曰:“尊贤而尚功。”周公曰:“后世必有篡弑之臣。”太公问周公何以治鲁,曰:“尊贤而尚亲。”太公曰:“后寝弱矣。
这两个小故事都是大家非常熟悉的,我更赞同的是明人对此的议论:
二公能断齐、鲁之敝于数百年之后,而不能预为之维;非不欲维也,治道可为者止此耳。虽帝王之法,固未有久而不敝者也;敝而更之,亦俟乎后之人而已。故孔子有“变齐、变鲁”之说。陆葵日曰:“使夫子之志行,则姬、吕之言不验。”夫使孔子果行其志,亦不过变今之齐、鲁,为昔之齐、鲁,未必有加于二公也。二公之孙子,苟能日儆惧于二公之言,又岂俟孔子出而始议变乎?
这段评述什么意思呢,是说前面周公太公讨论治国时候的预言,结果都应验了,于是后人有了一些分析,有的认为譬如姜太公与周公这么圣贤,这么智慧,都预判到齐鲁未来的事端,为什么不提前预防呢?其实他们并不是愿意后世子孙把祖宗基业搞的乱七八糟,实在是不能阻止“规律”,就算是大圣帝王极高明的治国方略,久而久之也会发生各种弊端,出乱子,出了乱子再等贤明的后人出来拨乱反正,如此这样治乱更始,循环往复,不是他们不想,他们早就知道有治就有乱。
也有人说,假如孔子的理想实现了,世界变的有秩序,友爱和善,越来越美好,没有任何丑恶的现象,那么周公太公的话就不是那么准了。意思是说,孔子的政治理想能解决这个问题,但是又有人反对说,就算孔子“行其志”,也不过是把齐鲁复古罢了,未必比太公周公强,再说了,如果齐鲁的后世子孙认真听这两位祖宗的话,国家怎么会乱呢,又何必等着孔子出来呢?
很有意思,不过,孔子出来也没用,只能感叹诗和远方,解决不了实际问题,太史公对鲁这个礼仪之邦的感慨:至其揖让之礼则从矣,而行事何其戾也?说一套,做一套。所谓《春秋》讥宋之乱自宣公始,也不过是算算这个帐记到谁的头上去罢了。有鸟用?人性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