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世家》·简襄功烈·赵简子与孔子（4）

　　春秋时期对于将法律条文公诸于众有两派的观点，涉及到孔子、子产、叔向、赵简子，其中子产是郑国的执政大夫，叔向是晋国的大夫，赵简子则是晋国举足轻重的权臣，孔子是鲁国的，但是不能把孔子简单的纳入鲁国的历史体系，因为谈到孔子，势必然会谈到孔子的政治观，而孔子的政治观超越了国别的界限。

　　那么孔子对“铸刑鼎”——公布法律条文——有着什么态度呢？

　　“铸刑鼎”绝对是历史上的一件具有重大意义的事件，它几乎宣告着礼制在慢慢的失去它的统治性，而法治崭露头角，并且萌发了崭新的勃勃的生机。这是中国政治文化史上很重要的事件。

　　两次铸刑鼎，一次是郑国子产，一次是晋国赵简子。

　　郑国子产铸刑鼎的时候，晋国的大夫叔向表示了激烈的反对态度，孔子没有表态；晋国赵简子等铸刑鼎的时候，孔子表达了激烈的反对，叔向应该不在人世了。同样是铸刑鼎，叔向为什么那么激烈的来批评郑国的政治举措？叔向曾经跟晏子说过，晋国要乱套了，大概以后晋国的政权要落在韩魏赵手里，晏子也对齐国的局势担忧，表示齐国也差不多啊，田氏掌控全局。

　　叔向所以反对子产铸刑鼎，根本的原因还是想通过自己的议论来表达他自己的政治观。从道理上说，叔向的态度以及他所以反对的原因差不多与孔子相同。叔向认为轻易的将法律条文公诸于众，会一定程度上削弱执政集团的威严，不利于管理民众，会让民众越来越聪明。总之就是妨碍集权。孔子的态度也差不多如此，但是孔子并没有批判子产。而且对子产的生平还给予了高度的赞美。

　　但是晋国范氏、中行氏与赵简子铸刑鼎的时候，孔子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晋其亡乎”，晋国要完蛋了，做出这样的预言。实话说，晋国果然就灭亡了，是不是证明孔子极其具有前瞻性呢？也可以这么讲，但是像晋国的政治态势，任何哪一个有点头脑的都会看得出，三家分晋是必然。孔子这么讲并不见得多么高明。

　　为什么孔子对子产铸刑鼎不发一言，赵简子等铸刑鼎，却激烈的反对呢？这里有着根本的不同。首先子产是代表着公族势力，具备着合法性。当然，子产的改革也的确促进了郑国国力的发展，不过，郑国所以在子产时期得以有一个持续稳定的和平时期，还是多赖于晋楚的弭兵。孔子没有评价子产的铸刑鼎，本身就表示了孔子的不赞同，但是子产的改革效果是显明的，孔子不好去多嘴，况且子产在郑国的民心所向，子产死后，民众“如丧考妣”，对郑国的领导集团基本上是以尊崇的态度来对待，按照孔子的为政理念，不也是达到这样的目标吗？尽管孔子觉得公布法律会带来不好的反作用，但是也不能排斥子产的改革带来的利益。

　　但是当晋国铸刑鼎的时候，孔子进行了严重的批评，发出“晋国要乱了”的论调。不过孔子没有批评赵简子，只是说赵简子是不得已参与了这次行动，事实上，赵简子在晋国铸刑鼎的过程中，与力多焉。赵简子在国际上呼风唤雨，又有勤王的功劳，要是直接批评赵简子，孔子估计在国际上就很难混了。所以他把批判的矛头对准晋国的范氏和中行氏，其实他自己的判断也知道范氏与中行氏不是赵简子的对手。另一个重要的原因是晋国的铸刑鼎不是发自晋国国君的势力，而是来自权臣，这意味什么？意味着礼制在晋国从根本上被破坏，而晋国的势力足以影响整个国际局势，这给各国带来一个不好的榜样，这个头一开，天下谁还遵从礼制那一套呢？这是孔子对晋国铸刑鼎激烈反对的根本原因。而子产的铸刑鼎来自上层政治力量，与晋国截然不同。子产的是改革，而晋国赵简子是革命，是革礼制的命，这是一生追求复周礼的孔子所不能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