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山花烂漫
你要回上海了吗?”她站在门口,穿一件蓝色制服上衣,黑色裤子,绿色军鞋,并没打算进屋的架子,只是直勾勾望着他。
“嗯,我买了明天一早的车票。收到复旦通知了。”他不敢看她,假装收拾桌子。其实桌上已经空无一物,单人床上,堆着几件衣服,一只网袋里装着脸盆牙刷和一双球鞋。他知道这个读书机会原本是她的,因为成分问题,他顶上了。
他俩都是上海人。
她早来一年,跟随父母一起下放到浙江西部这个小县城,因为读的教会学校,她是县城中学唯一的英语老师。
他比她大一岁,一家车床厂的工人,爱好唱歌拉二胡,也喜欢写写画画,积极响应国家号召来到这座小城。说是城,其实也就是一个稍微繁华的一点镇子吧。
他们在一次文艺汇演上相遇。她是报幕员,他唱歌拉二胡。同是上海籍,同在HP区,同样爱好文学,两颗年轻的心越靠越近,他们成了一对恋人,也同时被调进文工团。
恢复高考、知青返城,消息一个接一个冲进这座偏远的小城,也冲击着这对小情侣。
“我们一起复习,考回上海吧。我有信心。”她开始憧憬回上海后的生活。住洋房、坐汽车的日子,她已经不在乎,只要跟他在一起就行。她其实知道自己过不了“身份”这一关,可她爱他,觉得他有才华,她能帮他考上复旦,那曾是她的梦想。
他们每天下午五点,相约在石佛山那座塔下复习功课。放榜了,她果然上线了,他差五分。她给他熬了一锅溪鱼汤,这是唯一不用花钱买到的美味。山脚下的溪里能捞,天没亮她就去了,整整守了一上午,捞到三条。
“我们再复习一年,明年再考。我相信你,一定能考上。”她的双眼清得像石佛山下的泉水。
政策似乎又松了一点,团里有一个大学保送名额。他瞒着她,去找了团长。
帮老爷子整理相册时,掉出来一张黑白泛黄的老照片。照片中的女孩,大概二十岁左右,穿一身那个年代的制服,童花头,耳旁别一朵花,手里拿着一束野花,站在齐脚高的草丛里,笑得像手中的花一样灿烂。她的背后是座山,山项有个塔。
照片背后有一行小字:1978年5月,浙江台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