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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3章

进宝大兴 傻陈品牌 2422 2024-07-07 21:49

  上大学时,邓克喜欢发呆,有时是在上课,有时是在吃饭。

  我对金蔓随便聊起了其中一次。

  那次,在食堂里,我和邓克面对面坐着,他那边没了声响,我抬头看去,就看到他涣散到失去焦点的一双眼。我没有提醒他,因为知道他一会就会回转过来。

  “你又发呆了。”我说。

  “不是发呆,我是做了个梦。”邓克说。

  “白日梦?”

  “这个世界有白日和黑夜,梦里是不分的,”他看看我,继续说,“梦里时间并不均匀,怎么形容呢?有的地方像峰顶,时间如雪崩一样飞速流逝,有的地方像黑洞,时间如背着千斤锁链爬行。”

  “那你刚才去了多久?”

  “我和对面桌的那姑娘结了婚,我们的孩子刚满四岁。”

  “擦!”我回头看去,对面桌坐着我们的系花,系花正很淑女地吸溜着臊子面,却不曾想半碗面的功夫,在邓克的梦里已经成了一个四岁孩子的母亲,“不复垂髫矣”。

  “你这种行为虽然不犯罪,但也是要被道德谴责的。”我对他玷污了系花继续抗议。

  “能制裁我的,只有时间。我们去梦世界大闹一场,梦世界也会影响现实世界中的我们。”邓克说。

  我不再理他,而是坐到了他旁边,继续和他一起打量着系花。

  “我现在也相信,梦对现实确实是有影响的,拜你所赐,至少我现在看系花,已经提不起胃口了。”

  “那时,或许他就有那么个苗头了,他的疯不是没有缘由的。”我对金蔓说。

  “这真是TM的‘饱暖思淫欲’!你们就这么粉饰自己的龌龊思想的?”金蔓挤了一下眉,“啪嗒”吸了口电子烟,转过头长长地吐出。

  我们循着地址,来到了邓克家楼下。这栋老旧的居民楼已经更加老旧,水泥台阶上有坑坑洼洼的凹痕,一侧贴满了小广告,楼梯护栏刚刷过漆,还可闻到正在挥发的油漆味。我们很想来之前打个招呼的,可邓克疯了后,已经告别手机了,我们没法联系上,而我们又不知道和邓克相依为命的奶奶的电话。

  大学期间,我,金蔓和邓克走得是比较近的,邓克的家离我们学校不远,我们也曾来过两次。

  邓克的奶奶看到我们很惊喜,她说这两年,从来没有同学过来看他。她指给我们邓克的房间,我和金蔓对视了一眼,然后向着门口走去。

  邓克正在一个藤椅上,抱膝而坐,简单的平头,蓝色的睡裤,白色的短衫,他整个身子沐浴在阳光中,两腮浅浅的绒毛勾出金黄的光晕,脸颊则如婴儿般红嫩嫩的,我和金蔓错愕地互看了一眼,这货的气色好过我们中的任何一个,看着他,仿佛就在看着一个盎然成长中的新生命。

  当然,邓克的问题也一眼就可以看出来,他出奇地安静,安静地像一株植物,他的感官失去了对这个世界的呼应,我们来到他跟前,他毫无反应,我们触碰一下他,他也只是物理地摇晃一下,像是枝条回应一阵风。

  邓克奶奶说,她带着邓克看遍了名医,做了各种检查,都束手无策。

  佛语讲“六根清净”,古语讲“耳目口鼻皆桎梏”,邓克此刻竟是撇除了这“六根”,进入了真正的空明。邓克不是疯了,只是陷入了寂静,寂静成了一棵花,一株树,一尊佛。

  邓克奶奶走过去,把邓克扶起来,双手牵着他在房间里走步。

  “我就怕他坐得太久了,对身体不好,定时带他走走步,活动活动。其实我觉得没有什么,邓克不过是重新变成了一个二十七岁的婴儿,再养一次嘛。”邓克奶奶说。

  金蔓走过去也帮忙扶着邓克。我则打量着房间一角的书桌,书桌上是一个记事本,我拿起记事本,下边是一本日本进口的写真集,写真集上只有记事本盖住的地方没有落尘,这确实说明邓克已经发病很久了。

  我打开记事本,里边是剪切下来的发表过的文章,这竟是整理拼凑的一系列短篇小说,里边是第一人称写的各种故事,故事发生的时间有冰河期的,有上古的,也有未来的,故事中的“我”曾经是颗宇宙中旅行的流星,是走在山涧中的神农氏,是一个农夫,是一方诸侯……,其中我还发现了一篇,名为“我和系花的五年时光”。我回想起邓克给我说过的那个片段,几乎肯定这些故事都是邓克的白日梦。

  在将邓克重新安置回藤椅上,我们来到客厅,我将这发现告诉金蔓和邓克奶奶,那就是这些发表的文章都是他的梦,而现在的邓克,正在一个新的梦中。

  金蔓对我的话嗤之以鼻,邓克奶奶则一头雾水的样子。

  “做梦,做两年?”邓克奶奶问。

  邓克为什么长久地没有醒来,或许就像他之前说的,他碰到了不均匀时间中的黑洞,梦里的一刻,现实中则过了一天,一月或是一年。就像当年的南柯太守,现实中的一觉,梦中过了半生,而王质观童子下了一盘棋,世上已经百年了。

  我看着邓克奶奶耳鬓的银丝,又怎么忍心告诉她这样一个不确定性的答案。

  我求助地看向金蔓,她却故意躲开了,俨然一副“你扯的谎你自己圆”的做派。

  我想了想,只好说,“奶奶,您知道什么叫短篇小说吗?”

  邓克奶奶说,“知道一点,就像这个本本里边的嘛。”

  我说,“对的,那您知道什么叫长篇小说吗?”

  “知道。”

  “嗯,那就好理解了,邓克正在创作他的长篇小说,所以他要做一个长长的梦。”我终于暗暗长舒一口气。

  金蔓已经无法继续听下去,把头扭去一边。

  “长长的梦有多久?”没想到邓克奶奶继续发问。

  我只好继续介绍说歌德四个星期写完了《少年维特之烦恼》,但也不得不提到曹雪芹十年也没有梦完《红楼梦》。

  看到邓克奶奶亮起又暗下去的双眼,我握着她的手,“但是也可以说,邓克任何一个下一秒都可能醒来。”

  金蔓转过脸来,正好看到邓克在藤椅上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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