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4月15日。
“让我们再次感谢李老师的精彩讲课”,讲完这话我带头鼓起掌来。
一阵热烈掌声,身旁的李老师起身致谢。
台下的学员陆陆续续离场。我帮李老师拿起电脑包,“刚才的课讲得真好,启发我去思考为什么‘能’,为什么‘行’,为什么‘好’。”
李老师微微一笑,“时间太短了,有些内容没有展开,以后有机会希望可以完整地讲一讲。”
“下半年有轮训班,或许可以再聆听您的课。我们安排了午餐,现在去吧。”
李老师看了下表,加快步伐,“不吃了不吃了,下午两点在嘉兴有一堂课,时间太赶了。”
“嘉兴?这里过去两个多小时呢,您午饭怎么办?”
“路上随便吃点应付一下”,李老师扶了扶眼镜,“下午的课不能迟到的。”
我点点头表示同意,“我们准备的是工作餐,食堂那里已经摆好了,要不我们马上过去吃,耽误不了几分钟,老师还是要注意健康,少吃快餐,万里长征第一步,不能操之过急的。”
“是,感谢关心,今天真的不吃了”,李老师停在门边。
我帮忙推开大门,按了电梯,“那我们下次见。”
李老师进了电梯,接过电脑包,“下次见。”
回到会场,心儿在整理桌子,“亭哥,这个月还有几场?”
我估算了一下,“目前已经预约的,在这里有五场,外场有四场。”
“天呐!忙死了,还好现在是一个隔一个坐,一场培训就四五十个人,等满员了光是搬材料搬水就累死我了!叫主任招新人吧。”
“忙?我们真的发挥全部的功率了吗?我觉得还有进步的空间。预约的场我已经基本安排好了,你到时候做做会务就行。”
“你不累吗一天天的”,心儿把大屏幕关了,把话筒收起来。
“累,但还没到极限”,我关掉主控台电源,检查了一下设备,“吃饭去?”
“咦,你怎么没陪老师去吃饭!”
“李老师要去嘉兴,我就不强留了。”
“还要去嘉兴?旅游吗?”
“你这敏锐性差点意思,他今天的课和嘉兴不是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吗,在起点论起点。有机会我们也应该去一次嘉兴,只是今年七一前恐怕没时间了,越来越忙。”
心儿笑着跟在我身后,“你有敏锐性就行了,我拿饭卡去,等我。”
“等,等你到花儿全谢了”,我等在电梯口。
大姐头说的事还是没人跟我提起,如果真要重组志愿队,应该会有一次会议或者号召吧?今年初第一轮疫苗接种工作开展时,只针对居村一线工作人员和直接面对大客流的服务机构,我这个服务中心也没被列为接种对象,彼时一针难求。一个多月后第二轮接种时放开范围,我立刻报名,三月下旬刚刚打完第一针,这么快就能全民接种了?
大姐头深耕职场,人脉广阔,服务中心成立前她已经在这里工作,比我早入行六年,是当之无愧的元老,或者可以说是开“国”功勋,与上级部门的领导非常熟络,她这里传出的消息十个有九个应验……我开始思考怎么推广疫苗接种工作,利国利民,难道还有人不愿意吗?他们顾忌什么,副作用还是有效性?
心儿一手甩着饭卡挂绳一手按电梯,“哥,想啥呢。”
“没事。”
“你就是想得多,太多。”
“总有很多疑问冒出来,每时每刻都困扰我。你没这种感觉吗,想知道生命的起源是什么,宇宙的尽头在哪里之类的。”
“关我屁事,吃饭就吃饭,你看你头发都白了”,心儿甩头把垂下的发梢绕到耳后。
她这个动作似乎是继承了九十年代电影里女明星的招牌姿势,在我看来,她是存心炫耀一头乌发,年轻真好。我看着电梯里的镜面,“岁数到了,白也没办法”,两年前因为白发密集经常被同事开刷,我把三七开换成寸头,如今寸头也掩不住一根根泛光的白发了。
“你看我们前主任,比你大一轮呢,哪里有白头发。”
我低下头,“对了,刚才叫过糖糖她们吗?”
“叫过了,糖糖要回去照顾孩子,小林减肥,小雪的早饭还没吃完,大姐头早上就去银行了,还在排队呢。”
“早上去的现在还排队?”
“银行人多呗。你说怪不怪,大家都用手机APP了,谁还去银行排队?我看网点都可以撤了,留几个自助柜员机就行,现在柜员机功能齐全,什么都能办。”
“没那么简单,乡镇情况不同市区,这里老年人多,他们用的都是老年手机,用不了APP的。有些人虽然用了智能机,但是眼睛花看不清,还有学不会的,这一代人普遍小学没毕业,你让大伯阿婆自己操作是难煞他们,在他们的习惯里,去银行排队是唯一的选项。之前社区服务中心门口设了便民岗教大家用智能机简化办事流程,结果并不理想,老年人还是坚持去排两小时队,用我们的观念这件事确实无法理解。”
“但是为了这么点业务开这么多网点,浪费。”
“概念不对,不能以盈利论英雄,如果缺少了对人的关怀,这个社会还有温度吗。前进的路上不能抛弃任何一个人。”
“你真是张口就来,活该白头发”,心儿在大楼前的草地石阶上蹦蹦跳跳。
她是一个不好好走路的人,偏偏这种特性让我觉得舒坦,年轻的活力在跃动,能感染我。我跟在她后面,“等你老了就会理解吧。”
“嘿嘿,我有女儿的,养儿防老。”
食堂在对面的大楼里,中间隔着一个广场。
本地人称之为“文化广场”,它是本镇最大的广场舞舞台,每晚聚集两三百人,中午则是最大的幼儿活动区。附近有三个小区,常住人口近万,没到入学年龄的孩子中午都会聚集在这里玩耍,不会走路的躺在推车里看,会走的花样就多了,轮滑、滑板、滑步车、滑板车、电动四轮车、三轮车、自行车,很多款式是我没见过的,想到我的童年,不过三十年功夫,物质生活得到了无法想象的丰富。
穿过这个广场要小心快速的“非机动车”驾驶员,那些孩子往往没有刹车的想法,我们靠边走着,孩子们追逐打闹声让广场热闹非凡,他们的爷爷奶奶坐在广场边长椅上讨论广场舞和菜价,看到翻车的孩子他们也不会起身动一下,孩子们会迅速爬起来开始下一轮飙车。
我问心儿:“你家孩子有几辆车?”
“一辆仿宝马电动车,一辆滑板车,一辆三轮,她看到人家有就要买,烦死了,我都不敢带出去逛街。”
“哈哈哈,没玩过的当然有好奇心,本性”,我远远看到很多工作人员往食堂里走,“今天又要排长队了。”
生面孔越来越多,食堂排队的队伍里生人占了一半,其中不少稚气未脱,显然是刚刚毕业不久。
“爆炒鱿鱼须,桂花肉,椒盐排条,肉末炖蛋,今天菜好多,我都想吃怎么办”,心儿盯着窗口。
“不减肥了?”
“减,少吃点嘛。”
“酒肉穿肠过,人生在世,一碗白饭,一张床板足矣。”
“亭哥,你吃什么药长大的?”
“没大没小”,我挨到窗口前,在她的餐盘里放了两个荤菜,“犒劳你。”
“太好了!”
我摸摸口袋,“哎呀,忘了拿饭卡,今天你请我吧,下顿我请。”
两人四目相对。
心儿慢慢吐出几个字:“喝不完的鸡汤,走不出的套路。”
我笑了笑,“同志之间,不分彼此。”手机响起,我拿起来,是镇政府里一个联络办公室的电话,“喂。”
“你好,是瞿老师吗?”
“对,您说。”
“按照镇最新文件精神,原青年‘战疫’志愿队队员重组,下沉居村开展疫苗接种宣传登记工作,跟你确认下是否愿意参加?”
我停在窗口前,食堂阿姨问:“要哪个菜?”我回:“参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