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明月”
“明月”是什么呢?按照字面的解释,“明”就是“明朗皎洁”,“明月”也就是“明朗皎洁”的月亮,这似乎是不需要多加说明的。可是问题却在于:我们在古代的诗歌中为什么很少看见用“明月”呢?其实“月”倒是常见的,例如苏轼在《念奴娇》中就说:“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而温庭筠的《商山早行》里又说:“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可为什么单单“明月”相对“月”来说就不那么常见了呢?因为一遇见“明月”,情况就显得不同起来。如王维在《山居秋暝》中提到“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这里就写了皎洁明朗的月光零零落落洒照在松林间。既体现了景的幽美,又使读者感到诗人内心赏景的喜悦。而明月也正是如此体现了诗人们内心难以掩藏的喜悦。但“月”就不仅仅包含了喜悦,也同样包含了悲伤忧愁,如李商隐《无题》中“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而“明月”与“月”的区别也莫过于此,在包含与被包含中,“明月”带来的喜悦远大于“月”,而“月”所带来的忧愁又是“明月”所没有的。
也许有人会说“明月”在某些情况下似乎比“月”更显悲伤,如李白《静夜思》与《月下独酌》中分别提到了“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和“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其人也许认为《静夜思》表达了诗人的思乡之苦,而《月下独酌》则又表示了诗人的孤寂之情。以这种“皎皎云间月”来更加突出诗人的悲情岂不妙哉?而事实也的确如此。但我们其实大可从较为客观的角度出发,“月”常常带给我们的第一印象通常是“冷落凄清”,而在《静夜思》中的“明月”既不代表“明朗皎洁”也不代表“冷落凄清”,而是单独地突出月光之亮。试想,当诗人看到了如此明亮的月亮时,其心里大抵会回想起:啊!故乡的明月似乎也有这般亮啊!此时,诗人内心的思乡之情必定又浓厚了几分。我们同理可知,诗人在《月下独酌》中提及的“明月”,大抵也是不加任何感情色彩地突出月“亮”从而更能体现出诗人独自酌酒消愁的孤独寂寞之情。盖其人不信,故复举例。前文曾提及李商隐《无题》中的一句“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如若将其改为“夜吟应觉明月寒”,也许从浪漫主义层面上说得通,但若要符合客观实际,似乎有点不大可能:明朗皎洁的月如何带人以“冷峻凄寒”之感?其人也许会说:“此处何不用于体现月光之亮?”因为若真如此,则成了诗情感与内容上的矛盾对立且为尽量使用“明月”不分场合从而忽略了文字洗练的问题。
因此,“明月”一词在诗方面的使用上应斟酌在三,既要符合它的艺术特征,又应遵循它的自然客观事实。姑且化用林庚先生语句:词语之间的表达也许在概念上相差无几,但若涉及到艺术形象的领域,这里的差别大抵上可谓是“一字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