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七言赶到勤政殿已是戌时,福桂似是知道和康王要来,在大门口恭候着,不敢怠慢。
“王爷小心脚下台阶!”福桂用力喊了一嗓子,弓着身,拦在阶前行礼。
梅七言立在阶前,沉声说,“本王要见父皇。”
福桂斗着胆子带着笑脸,腿上却直打颤,“皇上这会已经歇下了。”
梅七言不予理会,他今夜一定要见到父皇!
“王爷!”福桂笑不出来了,他知道梅七言要是硬闯,他不敢拦,也拦不住,只是皇上那边给他下了死命令不许人进来,他这会可真是左右为难。
“王爷!听老奴一句劝!”福桂提着袍子紧紧跟在梅七言身侧,喘着气说道,“皇上是真的歇下了,四皇子在里面守着,您……”
“玉寒也在?”梅七言骤然停下。
“在的,在的。”福桂见人停下,吁了一口气,抬起胳膊虚扶着梅七言,往一旁引。
梅七言想不到夜里梅玉寒也在,一时不明白父皇心里在想些什么,他跟着福桂来到一旁的花园,再抬眸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冷静,说道:“刚才是本王冲动了,父皇的病怎么来的这么突然?”
“王爷和皇上父子情深,这点老奴理解,皇上这病也不是一两天了,只是这天说变就变,一时寒气侵体,就倒下了。”
“太医怎么说?”梅七言挑眉,听着池子里的虫蛙叫声吵闹。
“翻来覆去就是那一套话,年岁大了不宜劳累。”福桂拨着拂尘,俯身捞了池子里的一把水。
“那玉寒,当真是父皇叫来的?”梅七言问。
福桂点点头,他毫无避讳的说起来,“不过那四皇子一点挑不出错,在皇上身边照顾的无微不至,那孝心老奴看着都仰头深泣。”
梅七言眼里划过一丝玩味的笑意,他看着池子里的蛙说,“这儿这么吵,怎么不清理了。”
“可不是呢!老奴早就劝过皇上,可皇上说先养着,冬日一到自然就冻死了。”福桂叹着气直摇头。
“如此,那便养着吧。”梅七言看向福桂,“今夜还是要谢谢福公公了。”
“王爷倒也不必,这一切都是皇上授意,老奴受不起这声谢。”
福桂不敢邀功,梅七言是何等聪明的人,他哪敢在梅七言面前卖弄,况且这的确是皇上的意思。
福桂说着,把手一招,从不远处树下跑来一个面容白皙,年纪尚轻的小太监。
福桂皱眉道,“快,给王爷磕头。”
小太监埋着头,搓着手,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嘴里结巴着,“给、给王爷、请安。”
“这不成器的!话都说不利索,快,滚下去!”福桂朝他啐了一口,小太监慌张极了,连连称是,小跑着沿着原路返回到树下,低着头站的笔直。
福桂转头对梅七言赔着笑,“让王爷见笑了,这货叫福渊,是老奴认的干儿子,从一堆人里挑了这么个长得清秀的,可谁曾想他蠢笨至极。”
“人还年轻,公公不要急,好好调教就是了。”梅七言有些敷衍的说。
“老奴倒是不急,可这岁月不饶人啊!这辈子竟伺候人了,也想享受几天被人伺候的日子再闭了眼。”福桂说到伤感之处,竟掉了眼泪,“真是对不住,老奴竟让王爷在风里站了这么久,王爷您乘轿子回去吧。”
“本王在这守上一宿。”这一趟不能白来,梅七言必须得做足了戏。
“是了,夜里凉,老奴这就给王爷准备狐裘披风。”福桂行了礼就退下了。
梅七言在勤政殿门口站了一宿,直到天亮才离开,之后马不停蹄的回到惠城,到了雅宅门口,就看柳少阳和丫鬟春蝉堵在门口窃窃私语。
“这柳公子……”以悱牵着马,话只说了半句,他不知道这场面该不该看,心道这柳公子还真是死性不改,大白天的就孟浪上了。
梅七言神情晦暗的硬是从两人身旁挤了过去,他一宿没合眼,现下没什么精神。
“梅长冀那小子去哪里了?”柳少阳特意提高了声音,眼睛无意的瞟着梅七言。
“奴婢也不知,不过……听说好像这两日都在墨姑娘房里。”
下人在主人面前嚼舌根是大忌,是那柳少阳向春蝉千般万般保证,她不会被赶出去,又得了许多打赏,这春蝉才敢和柳少阳站在这里,说上这么一句。
以悱摇摇头,牵着马去了马棚。
春蝉年纪小,却很活泼机灵,也不怕生,待梅七言走远,她向柳少阳抱怨着,“公子,你这个方法没什么用嘛!”
“谁说没用?”柳少阳的眼神一直跟着梅七言,不一会,忽的就坏笑起来,“这不就动起来了吗!”
莫世青在这紧张安静的气氛里感觉到了一股杀气,心里暗暗叫苦,她察觉那目光落在身上,头都不敢抬。
“你出去。”梅七言从进门开始就盯着莫世青,好一会才开了口。
梅长冀很是听话的离开了房间,他无事可做,只好去玉清阁,快到院门口时看到柳少阳和春蝉时不时向这边看来,顿时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少阳哥看的开心了?”梅长冀经过时拍了拍柳少阳的肩膀,冷笑了一声。
“开心……”柳少阳随口答着,此时的他正为自己的小计谋得逞而自喜,不过转瞬就反应过来,疑惑道,“他刚才是不瞪了我一眼?”
“是的,你被瞪了。”春蝉忽然觉得这事做的对梅长冀有些不公,讪讪地走了。
“这么小年纪就会瞪人,长大了不就上牙咬了?回头我得告诉梅二,孩子得从小就管……”柳少阳碎碎念的回玉清阁去了。
屋子里就剩莫世青和梅七言两个人,此时风停鸟止,苍茫斑驳无影,天地一片寂静,像是给他们留出一方绮丽之空。
莫世青今日虽未擦粉,但苍白的面容独缀红唇,有种柔弱之美。
“你先坐。”莫世青心里发怵。
梅七言一阵风似的,坐在刚才梅长冀的位置上,顺便拉近了椅子,他横扫了一眼桌上的汤锅,闷声说:“你爱喝这个?”
莫世青受伤的手一直背在身后,她保持这个姿势都要僵了,想赶人走又不敢,只能有问必答,“爱喝,爱喝。”
梅七言记下了,眉宇之间温柔了许多,他笑着看向莫世青的身侧,柔声问道,“你身后藏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