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着一艘游船,柳心直奔长安。
刚至长安城门,见上书有“金光门”三字,城门大开,左右各六个小兵把守。
柳心观察良久,并未发现有人在等她,只是她认为无名不会骗她,故准备先进城,想来对方定能找到她。
有一士兵挡住柳心去路,要求她摘下面具,打开箱笼检查。因其站有一个时辰都未动,眼神还一直在乱瞟,所以这个守门的人才会生疑。
不想惹事的柳心,手放在面具上就要取下,面容会带来的异样目光她已经不在乎,现在只想找到该找的人,她还想要找救无名的办法。
“慢。”
城内突然跑来一个华贵的公子,衣由缭绫织成,绝非普通人家,后有四个家丁抬着一顶轿子走在身后。
听到声音,柳心循声看去,觉此人奇怪,风起之时掀起帘布分明不见轿中有人,有轿子不坐却选择走路。
“箱笼、面具、两把刀的女子,你就是柳心妹子吧,家父等候多时,请上轿。”男子顿了顿,喘着粗气,拿出腰间令牌一晃便收起,小兵随即放行。
“我不坐轿子。”柳心说道。
“我叫轩辕鼎天,你可以叫我鼎天兄,柳心妹子坐不惯轿子那我为你带路。”轩辕鼎天手一挥,四人抬着轿子就穿过西市绕道离开。
“哈哈,柳心妹子,你一定久等了吧,肚子是不是饿了,我先带你看看找家店吃点东西如何。这西市小东西多,好吃的也多,我知道有间面馆,味道一绝,保你满意啊!”
“你为什么讨好我?”
轩辕鼎天无事献殷勤,柳心自是有所察觉,对方想堵她的口。
“这,这怎么说是讨好,这是尽地主之谊。”轩辕鼎天心虚,说话不利索。柳心敏锐的发现他在擦汗,方才在金光门他明明是一路小跑而来,却未见一滴汗。
佯装自己很辛苦才找到她,目的怕是要掩饰什么,或许是柳心等待的这一个时辰里他做了什么事情怕人知道。
“明人不说暗话,你欲如何?”
轩辕鼎天见瞒不住,也就挑明了他的想法,说道:“柳心妹子聪慧过人,我也就直说了。希望妹子见到家父时一定要说鼎天是酉时三刻接的你,不然我可要遭罪了。”
其实柳心压根儿不知道具体的时间,按照无名的说法,只要她背着箱笼到达长安,就会看到城门前有人接她。
很显然这是命数,而且算的不是无名,而是无名背着的箱笼。换句话说,对方算准了箱笼出现在长安的时间,所以一定会准时准点的派人接她。
现在误了时辰,不知会有什么后果。
命理之术甚是玄奥,凡习命数者皆有缘法,讲究一个天字,天意可测不可违,违者斩立决。卜卦算命者多为短命之相,难过半百,想越过生死大限有三条路,一是改生死簿,二是灵药续命,三是荣登命师之位。
柳心没有答应轩辕鼎天也没有拒绝他的提案,轩辕鼎天也就觉得她默认是帮他的。
崇贤坊内,轩辕府。
门口有一精壮的中年男子焦急的等待,他就是轩辕鼎天的父亲轩辕顶天。年不过四十五,却极为沧桑,平日里不知要操心多少事,尤其是家里还有个不省心的儿子。
今天的事情对他对整个轩辕家族都很重要,所以早早让轩辕鼎天去等,就是怕怠慢来人。可是过了这么久,天快黑下来还没见到人影,让他忍不住想是不是有意外发生。
“爹,人我给你接回来了。”
“你先去冰屋待一天,没我命令不可出来。”轩辕顶天严肃道。
“得,柳心妹子,不用你开口,我自己去领罚。”听到去冰屋轩辕鼎天两腿一抖,再看老爹的表情,知道这顿罚是躲不过去,好在平日进去的多,身体有了抗力,一天还能勉强接受。
“记得接我出来,不然你儿子冻成冰棍娘会揍你的。”
说完自己便去冰屋领罚,全族只有他一人可以享受这份冰冻的快乐,因为这个地方是专门为他而建。
轩辕顶天看到柳心的那一刻毕恭毕敬的将她请到大厅,让管家安排住所。
“对在下的安排姑娘可还满意?”
柳心回道:“多谢,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忙的,直说便可”。
轩辕顶天说:“你师父可能没有跟你提过,此次送的药就是给在下的,所以......”。
原来如此,无名就是为这家人送药,只是本该送药的是无名,现在却换成了柳心,而轩辕家主并不知道无名的存在,真是稀奇,对方既然能算出她,怎么还会以为自己是无名师父的弟子,柳心想不通。
“不如去看看他想干什么。”
这时面具里寄宿的威灵仙建议说道。
当下柳心就叫轩辕顶天带路,两人来到一处庭院,院中有一荷花池,池中有一假山,假山东面正对着一间屋子。
尚未进屋便听见里面有人咳嗽,轩辕顶天推门而入,开门可见墙上的一幅栩栩如生的画像。
画中之人手持扇子,柳心与此扇有过一面之缘,那日她见李夭拿过,无名曾说那是他师父给的定情信物,难道画中人是无名师父?
细看面容也觉得熟悉,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每个擅长卜卦的人家中都会挂上一副命师的画像,以示尊敬。
柳心虽然在山风县见过命师,可天黑加上对方故意躲在暗处也就没能看清并记住对方的长相。
她知道这是命师,可是命师的扇子怎么会在无名的师父手里,还是说只是长得像的两把扇子,柳心蹙眉想不通怎么回事。
“柳心姑娘,柳心姑娘。”
听到轩辕顶天的声音,柳心啊的一声反应过来,将箱笼放在桌上,取出药盒。
床上的女人颤颤巍巍坐起身,轩辕家主扶着她走到桌前,阳光打在女人的脸上,柳心才发现那是何等苍白的脸、枯瘦的身躯如残风之烛,随时可能倒下。
他顿时明白对方大限将至,而她手中之药是用来救命的良药,当即将药盒打开推送到女人面前。
看到神药近在咫尺的神药,轩辕顶天毫不迟疑的跪在地上激动喊道:“谢医者大人赐药,我轩辕一族感激涕零,日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箱笼中的无迹之画自动飞出展开,浮现几个大字:此为交易,互不相欠。
字消画收,自回箱笼。轩辕顶天拿起丹药送入女人口中,“玲儿,来”。
这个被其唤作玲儿的女人是他的妻子黄玲,也是轩辕家精通卜卦之人,她是轩辕一族兴旺的原因,也是轩辕顶天的精神支柱。
服药后,黄玲的面色肉眼可见的恢复,可谓是枯木逢春、死灰复燃,从地狱里将人拉了回来。
长了一些气力,黄玲终于有力气开口说话,“这次多亏姑娘送药,以后若有吩咐的地方,我一定不推辞”。
“太好了玲儿,这下你可以多活二十年了,哈哈哈。”轩辕顶天挺大个爷们居然激动地泪如雨下,喜极而泣也不过如此。
“我可否在府上叨扰几日,等我寻好去处自会离开。”柳心看两人依偎,但还是柔声问道。
轩辕顶天说道:“当然,姑娘就是一直住着都没问题,一日三餐我会让人送入房中,再给你配个丫鬟照顾你的起居,你只需要安心住下,其它都不用操心”。
“你忘了怎么答应大人的,从进门开始算起住满三日后立刻离开长安城,你想毁约?”
黄玲揪着轩辕顶天的耳朵,手上软弱无力,他自然感觉不到疼,但他还是乖乖蹲下方便她教训。
“夫人提醒的是,差点误了事,姑娘.......”
这时柳心提醒道:“我并不是你们要等的人,我也不是药师的弟子,你们要等的人叫药无名”。
“什么?那无名小友在何处?”两人同时惊呼,轩辕顶天先开口问道。
柳心说:“先生中途有事情处理,我也不知现在他身处何处”。
黄玲说:“姑娘你先住下,就按方才这家伙的安排,等无名小友来之后再作打算”。
轩辕顶天附声点头,随后柳心背着箱笼回到安排的房间,轩辕夫妇开始讨论起来。
“难怪我一开始什么也算不出来,最后一卦倒是算出来人的装束和姓名,这就解释的通了。”黄玲说道。
“夫人何解?”
黄玲嗔怒道:“猪脑袋”。
“哎呀,夫人。”轩辕顶天跟个孩子似的将头靠在黄玲的肩膀上撒起娇,黄玲无奈,只得解释说:“药师何许人,他的弟子又岂会普通,必然是被他遮了天机阻止其他人窥测,所以我第一卦算出药送来的时间,却算不出来其弟子的样貌特征......”。
从药师答应让弟子送药开始,黄玲卜了第一卦,那是无名出昆仑达到弱水村的日子,测到续命之药送来的时间。
在无名和柳心进入鬼林后她下了第二卦,这次什么也没有算到,轩辕顶天当时急火攻心,以为药师反悔不给他们药,若不是命逍遥现身提醒让他们耐心等待,两人都撑不到现在。
柳心出鬼林后的当日,黄玲用最后的力量算了一卦,即第三卦,方才解出药送达长安城的时间、地点及送药者的信息。
轩辕顶天扶着她上床休息,问道:“那就只能等他自己出现?”
“柳心姑娘应该和药师弟子关系不一般,她定然了解的比我们多,既然能托她送药必然认为她是可靠之人,但她很冷静,说明无名小友不会有危险,再说就算真有危险不是有他师父吗,不需要我们担心。”
“夫人你说药师为什么一定要让他徒弟待上三日才准离开长安,据说药师是全能之人,如果不是他当了药师说不定现在我们挂在墙上的就得换人了。”思考着的轩辕顶天恍然大悟道:“啊,夫人,会不会是......”。
黄玲白了轩辕顶天一眼,示意他不要再说,“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二十年加错了,耽误你寻花问柳了?”
“夫人那儿的话,我终生只爱你一个,就算是万花丛中过,那也是片叶不沾身,我发誓。”
轩辕顶天信誓旦旦,边发誓边讨好自己夫人,看得出他是个妻管严,而且是相爱的那种。黄玲开心的笑出声,这个男人只有在她面前才会低头,相看两不厌,一切皆在不语中。
黄玲将头靠在轩辕顶天的胸膛,柔声说道:“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情,不要揣测药师,一切皆有缘法,顺其自然就好”。
之所以阻止轩辕顶天继续猜测,是因为害怕,只有曾经经历过与药道然一个时代的人才会知道,那个男人有多令人恐惧和窒息。
所有的天才都被压得抬不起头,任何一行都有他的一席之位,无论多狂傲的人在他面前都只能瑟瑟发抖。
以一介凡身傲立天地间的传奇人物,药道之师,药师药道然。
自他突然消失,很多人以为他已经亡故,毕竟过了上百年,谁能想到他活了一百五十岁还依旧安好。
若不是因为无名的事情,轩辕顶天和黄玲也不会知道药师活着的消息,他也没机会拿到续命之药。
为了无名的生死之劫,药师用心良苦、步步为营,而无名还以为这只是一场历练。
“哼,我站这么久你们都不理我。”
不知何时走进来一个抱着五斤重鱼儿,直勾勾的看的两人怪不好意思。
“修儿,你又不听话跑去抓鱼了。”黄玲说道。
这个孩子是轩辕顶天和黄玲的二子,六岁,名叫轩辕修,平日喜欢抓鱼熬汤给黄玲喝。
“爹说你今天病好后要大吃一顿,还说娘最喜欢吃我抓的鱼,所以我才去抓的。”
“抓就抓吧,你凶儿子干什么。”看那乖巧的模样,奶声奶气的声音,轩辕顶天心都要化了,想上前抱一抱修,便说:“来儿子,让爹抱抱”。
不料轩辕修举着鱼制止了他的行为,嫌弃的说道:“不要你抱,我只是想知道大哥去哪儿了,他答应帮我做鱼汤的”。
沮丧,伤心,轩辕顶天被自己最喜欢的儿子嫌弃,让他痛不欲生。黄玲听到修要做鱼汤顿时脑瓜子疼,肚子里开始翻涌,之前吃的太多导致现在听到都难受,关键是修自己做的鱼汤太难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