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声落地,门开,人现。
定睛一看,是大肚子胡,憨憨的对着无名笑,“兄弟,药无名,花,酒”。
“兄弟?”无名一脸疑惑,第一次有人这么称呼他,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
大肚子胡狠狠地点头。
“嗯!!!”
无名递过去一个馒头,又看了看大肚子胡手里的花,花苞绽放,有暗香。
“这花……没事……走了。”
无名一走,门后走出两个男人,一个头后梳着小辫儿、插着手环抱的中年人,一个佝偻身体留着糖葫芦串胡须的老人,他们两个是昨天点副塔的另外两个人。
中年人叫涂琪安,人称土匪头子,也叫土匪涂;老者是季德洵,土匪涂的智囊。
土匪涂拿过那朵花,眉宇凝重。
鲜红褪去显现出原本的白色,花瓣变了形状,背部有剌手的倒刺。手指往上一抬,完全变了模样的花化为尘烟。
智囊季德洵道:“是他了”。
话完二人转身朝内走去,大肚子胡跟在后面,啃着无名给的热馒头,好像香的很。
出了花柳巷,无名还是觉得那朵花奇怪,味道像是哪种灵药,但样子和他见过的或者说映像中的不一样,“到底是什么呢?”
“你怎么了?”
从药房出来,李夭碰到了低头思索的无名,如果她不说话无名就撞进了她的胸膛。
“怎么怎么,我什么也没干。”
“花柳巷,这里面这么好玩你就没有体验一下?”
“有好玩的?李夭姐姐,我们走。”无名两眼放光,完全不知道李夭心里翻了多少个白眼,这花柳巷是清风县的“女子巷”,她怎么可能把无名往里面带。
在无名的强烈要求之下,接着两人开始了二人的花柳约会之行。奇怪的是冷清,还是冷清,有人探头看了看又马上跑走,无名都没能追上。
“他们这是干什么,不欢迎我?”无名鼓着气。
李夭:“不是你的原因,他们在害怕,你还有那个本事”。
无名:“怕你?真没水准”。
倒回猪头门,紧紧关着。
“你进去过?”李夭问道。
无名点头,“我还送了一个馒头给人,他还叫我兄弟呢!”他昂着头好似有些得意。
“一点也不好玩,我们去别处吧!”
“嗯!”李夭应了一声,目光在猪头门上留恋了几下,穆然间,她好似看到猪头转了一下。
花柳巷,一匪,一老,一痴,一屠,居于此,无人知晓,包括李夭也是如此。
李夭起的这么早,就是让药铺的掌柜安叔去打听几个人,但他们是卖药的,没有这样的渠道。
他哪能想到所查之人就在门后屋内,谋划着如何杀死无名,报屠寨之仇。
土匪涂:“什么时候动手?”
智囊季:“一会儿吧,正好那使刀的女娃不在,简单些。”
土匪涂:“那女娃的刀法应该是他父亲所授,而且她体弱,不足为患”。
智囊季:“我觉得,这件事还是得再考虑考虑,毕竟是你弟先惹的人,有此报应当为天理。医者之命,夺之虽无天谴,却良心难安,留下他,不知可造福多少人。”
土匪涂:“我是土匪,不讲道理,若是考虑他以后要救人便不杀他,那世间哪里还会有横死之人。”
智囊季:“现在承认你是土匪了,当初离开山寨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土匪涂:“那你要我如何?我家三代为匪,我与瓦龙同母异父,就算不和,难道连人的仇都不报?如此我有何颜面见我九泉之下的母亲。”
“只是我觉得,杀他不太妥当,不知道为什么,这两日心里有些不得劲。”智囊季捂着胸口,似真有不适,沉闷的很,凝重道:“你若要杀,最好利索点,不要给对方活下去的机会,否则,怕有变故”。
“行了,我看你就是老毛病犯了,想的太多,这也担心,那也担心,我手里什么时候留过活口,等我消息吧!”土匪涂叫上坐在门前台阶上守门的大肚子胡,“随我走一趟。”先后两人出了门。
朝着探子传回来的坐标而去,此时无名只剩下一人闲逛,李夭因为店务缠身,不得已回了去。
他提着一壶酒,东逛逛西逛逛,最终迷了路。
“这是哪儿啊这儿,烦死了,这么多弯弯绕,搞得我都摸不清方向了。”
无名一个转身,本愁容之色收起,像是见到了救星,欣喜的招手喊话,“大肚子胡,你怎么在……。”刺啦一声,他低头一看,胸膛有把刀从后面穿出,刀尖挂着心头血,滴答一声滴落在地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从无名低头到刀抽出身体的时间非常短暂,可却又是如此的漫长,因为那是由生到死的距离。
临死前,无名最后看了眼他的“兄弟”大肚子胡,眼合间便砰的落在地上。
大肚子胡很生气,叫喊着:“不能,不能,兄弟,无名,你,可恶,可恶。”他抡着拳头快速冲向土匪涂,试图将失去一个“兄弟”的痛苦和愤怒发泄出来。
“大肚子,住手!”
暗处观察的屠夫看到了这一幕,同时也看到了土匪涂眼中的杀机,于是立刻叫住了他。
若是晚上一步,大肚子胡可能也会倒在地上。
“他杀了,兄弟,打他。”大肚子胡只听屠夫的话,因为他也将屠夫当兄弟,虽然生气,但还是没有动手。
土匪涂冷声道:“一个馒头就收买了他,真不知道你护着这个白痴干什么”。
可屠夫说:“你真觉得他给的仅仅只是一个馒头吗?”屠夫和大肚子最熟悉,知道大肚子能分善恶,他,也需要尊重。
当土匪涂瞧不起大肚子胡的时候,大肚子胡同样也瞧不起他。
土匪涂自然知道屠夫的意思,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屠夫带走了大肚子,走时将之前托无名送的荷桃醉倒在了地上,不同的是,无名手里碎掉的那壶酒是浊酒,而屠夫手里的这壶是清酒。
两者颜色差异极大。
于镖局中练武的柳心总是不在状态,频频犯错。
镖夫子问她:“有心事?”
柳心摇了摇头,道:“没有”。
镖夫子捋了捋胡子,“今日就到这儿吧,等心静了,再来找我”。
柳心恭敬道:“是”。
她在街上转悠,不知道该看些什么,纵使再热闹,也好似提不起兴趣。
“做些什么呢?”她这样想着,脑海里却莫名冒出药无名的身影,“还是去找先生吧!”
恰时至正午,该是吃饭的点,丫鬟小莲准备通知二人,只看到柳心从大门走进来,便叫住她说:“柳姑娘,夫人邀您和无名小先生一起用食”。
“先生到了吗?”柳心问。
“没呢!我找不到他,正想问问您呢。”小莲找不到人显得有些苦恼。
柳心想了想,说:“我吃过了,先生不知在何处,叫老夫人不用等我们。”然后她快步离开,她根本没吃东西,这么说只是担心无名而已。
出门时太着急撞到了刚刚回来的李夭,说了声“抱歉”又急忙离开。
李夭问小莲:“她怎么了?”
小莲摇头:“不知道”。
李夭又问:“都到了吗?”
小莲:“没有,只有老夫人一人,小先生和柳心姑娘都不在。”
“没回来?”李夭顿感一丝不妙的滋味,因为分开时她告诉无名巳时一定要回去,她有事要商量,可现在午时人还没到,是不正常的。
她不认为无名是不守承诺的人,而且还是在收了她银子的情况下。
联想到她让安叔查的那几个人,李夭突然意识到什么,“跟娘说一声,铺里有急事,晚些时候再问候她老人家。”她朝着柳心的方向去,留下茫然的小莲去应付老夫人。
昨夜她就注意到屠夫按刀的动作,那是一种提醒,不是在提醒她,而是在提醒屠夫的同党。
她作为主持人,有权查看所有点塔者的信息,结果点副塔的四人中有两人用的一看就是假名。
她的慧眼也未能有成果。
柳心走街串巷的寻找,李夭则直接找到了摊子上卖肉的屠夫潘。他的生意不错,一个早晨就卖掉了半边猪。
客人走后,李夭走到摊子前,看了眼肉,“今天生意不错嘛!”
“哈哈,托李老板的福。”
“你卖猪,我卖药,怎么能说托我的福?”
“欸~李老板这就不了解了,你的药不仅可以救人,也可以治猪啊,猪好了,肉卖的自然也就好了。”
“原来如此,那这样说,你这猪是活猪了?”
“这可不好说。”屠夫的话让李夭的心不禁提起,屠夫又道:“杀之前肯定是活的,我这人杀猪有个习惯,那就是喜欢捅心脏,一刀毙命也就死了。不过有的猪与众不同,虽然刺了心脏一刀,但过了一会依旧活蹦乱跳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屠夫的五官皱成一团,似乎想起这种猪就头大。
李夭:“是嘛,不过你的价钱似乎比起其他人要高上两成,为何依旧卖的这么好,一定有什么秘籍吧!”
“我的猪都是家养收购的,自然要贵些,成色也好。像今天卖的这头,就是从东街水梓巷的瞰半包家买来的。”屠夫说的是东街的地名看的却是西街。
“那你先忙,有空来李府坐坐,我定然热情款待。”
“不买点猪肉再走?猪肉炖粉条还是很不错的。”他伸着脖子说道。
李夭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而后在不远处遇到急切询问路人无名下落的柳心。
李夭:“你准备问所有人吗,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他。”
柳心看着李夭,比起脑袋,李夭聪明的多,她这么说想来是有办法的。
李夭:“放心吧,你家先生死不了。”她看到柳心放松了些。
柳心:“在哪儿?”
“跟我来吧!”
在李夭带领下,二人朝着西街土枫巷而去。
离她们不远处,花柳巷猪头门内,回来的土匪涂正在与智囊季说话。
智囊季:“从出门到现在,过去了整整一个时辰,以你得速度,不该这么久,是进行的不顺利吗?”
土匪涂:“不过是在附近多转了转,瞧把你紧张的。”
智囊季:“确定杀死了吗?那可是医者,治愈能力非常人可比。”
土匪涂显得有些不耐烦,拔高了声音说道:“你这人真是,一刀贯穿了心脏怎么可能还活着。要不然我现在去给你把他头砍下来让你收藏?”
老者松了口气,“如此甚好。”停了停又说:“我准备离开了,你走不走?”
“走?待的好好的为什么提前要走,这些年吃穿用度我可曾亏待你,以你得智慧,加上我的力量,天下何处去不得,眼看宝物就要来了,只要我们联手,取之如探囊。”
“这个关键时候你要走,岂不是要断我臂膀,反正我不允许。”
季德洵:“这几年得的够多了,盛极而衰,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你本命薄,取得横财不少,子孙路怕是已经断了,若是及时收手或许可以保住自己的性命。”他就像是个长者在劝诫晚辈不要在迷途上越走越远。
可惜土匪涂并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在他眼里,财,方是至上。
“少在这儿放你娘的黄花闺女屁,我能活多久,阎王说了不算,老子说了算。”土匪涂气呼呼的,平复了一下,问道:“真的要走?”
季德洵深深叹了口气,想了好一会儿才回话,“罢了,就做完这最后一次,便收手吧!”
听完后土匪涂没有作声,微微张口,挂在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清风闯进屋内,转了一圈又吹到了土枫巷,一墙之隔的不远处可以看到旁边院落中有一隆起的土包,似一个土坟。
无名躺在地上,周身渐渐燃起幽兰色火焰,流出的血蒸发干涸。
砰~
砰~
砰~
停滞的心脏猛的跳动,伤口愈合,意识开始复苏,无名突然睁开了眼。
“这就是死亡吗,生死一念,堪遇鬼神。”他呼出一口血气,坐在不停燃烧的焰火中。
药无名通过此次经历,他有点明白药师曾对他说过的一句话:死亡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我们害怕死亡。
透过摇曳的火焰,一美绝女子和一戴着面具矮着半个头的少女出现在他面前。
看到活着的无名,李夭才放松下来,反观柳心,见到无名的那一刻毫不犹豫的冲到他面前,想将他从火里撞出来,可火在她靠近的时候自主熄灭。
“先生,发生了什么?”
“哟,都开始玩儿火了,也不叫我们一起,你这为人,不地道啊!”
“切!”刚刚鬼门关走一趟的无名收到李夭的挖苦,转而站起身,惊恐地对柳心说:“你看后面,有鬼啊!!!”
柳心惊诧地转头,鬼是没看到,只看到面色阴沉的李夭露出要杀人的表情。
柳心本来浸红了眼睛,看到李夭的表情,噗嗤笑出了声,无名也跟着哈哈大笑。
“开个玩笑,开个玩笑,不要认真。”无名拍了两下李夭的肩膀笑容却突然僵了一下,为了掩饰痛苦立刻顺势做了一个鬼脸。
路过街上杀猪卖肉的摊子,屠夫问:“小先生喝了酒,味道可还行?”
无名道:“好酒是好酒,可惜没尝出味道来就没了。”
“下次我备点酒菜,我们喝一壶,哈哈!”屠夫潘手上砍肉的动作不停,只是偶尔抬头看一下。
此时李夭来了句惊人之语,“相公。”语间还有几分娇嗔,“再不回去,娘该着急了”。
周围人投来诧异、羡慕、嫉妒和恨的目光。
清风县公认的美儿人取了个相公,还是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年龄刚过十五的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