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同样是无名定亲的日子,一切从简,只在院里摆了几桌,坐着的都是李家的下人和药铺管事的。跳过六礼中的纳采、问名、纳吉三项,直接步入纳征环节,由男方送上聘礼。
无名于身后取出一扇,此为昨日夜里画中突然出现,应当是药师给的聘礼。
即以此扇送之,李家皆觉平凡却也无人嫌弃,唯有李夭慧眼接扇观之,知其不凡。她的眼力竟看不出扇骨材质,开扇见面,画有一图。
“这是你画的?”李夭之所以有此一问,是因为从画中感受到一种磅礴、神秘的威势,画图人绝非一般人。
且画的地方她曾见过,正是她十岁时第一次见到无名的地方。
见其开扇,无名也是一惊,扇中所化乃是昆仑之景,一时想不通师父意欲何为。
无名回道:“家师所作”。
事后吃完饭这亲也就算定下,无名找到李夭想要回扇子。
“把扇子给我。”
“为何?”
“说好的假定亲,聘礼当然得讨回来。”无名解释并要求说:“记得准备好船,后天我们就走了”。
只是不管无名拿回多少次,扇子都会凭空回到李夭手中。
李夭挑眉玩笑说:“看来你师父很认可我这个徒媳”。
跑回房间,提出箱笼,打开卷轴,无名叫着师父,约莫两个眨眼的时间画中出现药师的画像,右眼仿佛被涂黑长了熊猫眼,是命师命逍遥给他的礼物。
药师说扇子是别人的赠礼,其实是他抢来并画上昆仑景象后据为己有,并告诉无名送出之物不可要回。
之后无名向药师讨要仙·白首,可被一口拒绝,药道然对于弱水村的事情感到抱歉,对他视如己出的无名更是如此。
“善会为你带来厄运,记住不要管其他人的事情,直往长安去。”药师留下这句话,声音渐弱,画像逐渐消失。
次日,李家举行白事,为李老妇人送行。
因此无名无故背上“丧门星”的骂名,被李家人所排斥,灵堂里来了不少祭拜的人,只有两个人格外冷静——无名与李夭。
夜深人静,灵堂中空无一人,有一俊美少年站在灵柩旁,掏出两种灵药。
左手远志,右手相思,少年既是无名,他要完成答应宋芳的承诺。
那日,李夫人唤来无名,言之时日无多,并说出他医者的身份,因为她感知到无名身上灵药远志的气息,那其中所含是另一个人对她的相思,她怎能不发觉。
于是才有后续让无名和李夭定亲的事情,只为将李夭托付给一个可靠的人,那个“善”字坚定了她的决心。
她死前说想见上他一面,这里的他是指李文峰,这句话也不是对无名说的,但无名还是应下做出承诺。
灵药远志化为半金半黑的相思子与另外半红半黑的相思子纠缠在一起,融合成新的灵药——缘续。
药有名,曰缘续;以相思慰远志,化而为子,半金半黑,唯男子可有;相思交汇而缘牵,生灵药缘续,死后服之来生可续前缘。
灵药缘续与相思子大小形状一般无二,唯色有不同,半金半红。
三颗相思豆、一株远志,只生成一份缘续,喂于宋芳口中,忽闻有脚步声踏来。
无名躲于暗中,观察所来之人,李夭。
“娘,你见到爹可要说女儿很想他,多夸夸小夭,爹要小夭做的,小夭做的很好。”
“以前爹在时都是他哄我入睡给我讲故事,爹走后就换你给我讲,你们的故事好像永远也讲不完,我永远也听不腻。”
“以后我就是一个人了,你们有空回来看看我,不然,我会睡不着的。”李夭趴在灵柩上哭泣,诉说着她对父母的思念。
那日李夫人问李夭在无名身上看到什么的时候,李夭就知道了今天的结局,她看到母亲面上出现一个字:死。
宋芳早已相思成疾,病入膏肓,苦苦支撑她的就是李夭的终身大事。李夭知道其母决心去见父亲,所以才想了却她母亲的心愿让她安心离开。
李夭知道,她的母亲要抛下她去见她的父亲,她深知他们之间的爱是无法阻挡的,她也不应该阻止。
于是李夭找上无名,这个被宋芳认可的女婿。那夜回来,她独自躲在被窝里哭泣,一整晚。
其隔壁的无名于梦中惊醒,贴墙而闻之,无名不懂她哭泣的原因,他选择帮李夭是药师的许可,也是不忍其伤心。
听棺内有异动,灵药缘续飞出化作两道光影,一为宋芳二为李文峰,光影乃是缘续中的相思所化,他们的灵魂怕是已在奈何桥相遇。
他们携手相拥,散成光点而去。李夭止不住的大哭,直至哭的疲倦睡去,无名背她回房,第二天醒来还以为是一场梦。
站在码头上送行得李夭脸上难见任何伤心之色,如果无名昨夜没有见到她在灵堂的样子,真的会认为李夭是个铁石心肠的人。
船未开,只因人未齐,无名还在等柳心。
昨天是柳心潜力激发的第七天,她一夜未归。镖局里的一间空房,墙上布满了抓痕和血迹,奄奄一息的柳心爬起来,与镖夫子一比,好似她才是哪个即将步入黄土的人。
“随我来。”镖夫子也不多说,直接将疲惫不堪的柳心带到了满是牌位的房间之中,而后站在一旁,道:“跪下,磕十七个头”。
柳心言听计从,认真地磕头,每一下都铿锵有力,额头像是被凿过得石头。
一个又一个的英灵从排位中飞出,环绕着柳心,在无声的哈哈笑中散去,于地府中轮回。
“他们是你的师兄师姐,你当承他们之志,光大我武门。”
“自今日起,你亦叫武心,有朝一日腾飞九霄,方可以此名示人。”
“此刀,是师门传承之物,你且带走,可助你一臂之力。”
柳心左手持刀,契约天成,药刀破缘,再获持刀人。
四海之上,异像突起。
黑云凝聚的环首刀分别从瀛洲、方丈……砍下,落至一半轰然散开,似是碰到了什么东西。
笼罩全岛的结界浮现,上有天地之气所化的锁链束缚,在刀落下后断开,结界消失,本来茫茫一片的海上翻涌不止。
一座座消失已久的仙山琼阁,再次回归人间。
各隐世大家、宗门,皆翘首以盼,大世来临,仙缘有路。
山风县南海门的老妪面色凝重,盯着天空喃喃自语,“持刀人再现,四海封印破除,他,真的死了。”
她的眼中多少有些落寞,谁能想到,曾经璀璨夺目的一颗星,也有陨落的时候。
新的持刀人出现,意味着新旧的更替,有人可以驾驭那把绝世之刀,那把曾经让八方天骄谈之色变的奇刀。
清晨的风格外冷,吹的李夭发抖,说了声:“我就不送了,你们路上注意,我先回去补个觉”。
扇有名,曰时令,所扇之风随心意变化,可暖可凉。摇着扇子离开的李夭与回来的柳心擦肩而过,李夭玩笑说:“照顾好我相公”。
柳心没有理她,左手按压挂在剑璏上的环首刀,朝着向自己招手的无名走去。
望着远去的船只,李夭也下定决心,山风县太小施展不开手脚,她准备要亲自去一趟长安。
藏起来的几分,能让她做到何种地步,她也很想知道。
更何况,李家的姑爷跑了,她这个未婚妻能不管?
“安叔,交代一下,收拾东西,明天出发去长安。”李夭扇子一合,对着药铺掌柜说道。
药有名,曰相思子,以念为食,食相思以生灵智;曰远志,生之于念,引亡灵归途;曰缘续,以远志慰相思,相思交汇而缘牵,死后服之来生可续前缘。
可以说,灵药缘续也是上天给有情人的一个机会,来生相见的机会。
亦是天赐的良缘。
在山风县过了几天郎情妾意你侬我侬的潇洒日子,无名可算是不用继续表演了,这几天他是乐在其中,一松下来发现还挺累。
山风县有一个算一个,没有不知道无名和李夭定了亲的。装情侣的那几日药无名算是把此地逛了个遍,逢人便说李夭是自己媳妇,在人们面前扮演了一个一见钟情,深情的未过门的丈夫。
李夭演的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一再提醒他:“我们是假定亲,你演的太过了”。
可无名不觉得,他认为自己表演的天衣无缝。这让李夭怀疑,无名他真的记得是假定亲吗?
无名是挥一挥衣袖就走了,可生于此长于此的李夭可就难办了。
事情俨然是朝着要坐实二人亲事的方向走的。
对此李夫人宋芳倒是喜而乐见,传的越开,效果越好,假的也可以变成真的。
货船两端堆满了货物,中间则是一个船舱。
本以为走水路就可以免了麻烦事,可杀机还是步步紧逼。
山风县去往长安的路上有一地,大约六个时辰路程,即清水县。夜里航行危险,通常过往船只会停靠一晚后再启程,而李夭的船在这里停下足有四天。
“小姐,已经四天了,姑爷的船会不会根本没停靠而是直接开走了?”掌柜安叔站在李夭身旁,对着一脸愁容的李夭说道。
他们比无名晚出发一天,按理说即使碰不上,那也应该打听的到消息才对。可是办完事情后她吩咐安叔打听,那艘船却没有踪迹,她吩咐过船工一定要在清水县停留,现在过了四天不见船影,不免担忧起来。
到达此地第一天李夭就收集到石家的情况,石家派人去各县各地收购药材,目的是获得灵药。那是因为石家地主好色成瘾,染上隐疾,无药可医。灵药虽然不能根治他,但能缓解病情,所以只要是灵药他都要。
最近从地下渠道获得的灵药用光,才不得不用收购店铺的手段引出镇店之宝,如果运气好对方的镇店之宝中或许能得到灵药,更能引出那些拥有灵药的人,他们会自动找上他。
石家家主石铁运气不错,前后又获得十株灵药,而其中三株不是别人送的,正是李夭为他备下的大礼。
第二天,街头有人叫喊,人们欢呼雀跃。原来是有人病逝,死去者是他们最厌恶的当地地主,石家家主石铁。
主人作恶多端,手下也没有好货,石铁死后其管家石桥霸占他的家产和妻子。只是到第三天又传出石桥喝水呛死的消息,自然不会是简单的运气不好,只有安叔知道原因,因为是他怂恿石铁妻子下的毒。
而后石铁妻子在房里畏罪自杀,他们又没有子嗣,石家分崩离析,官府对这个案子也是睁一眼闭一只眼,有人除了祸害他们还少些麻烦。
清水县县令还算个清官,只是手软又没有能力,安叔找上他时两人一拍即合,从而制定料理石家的计划,除去这个毒瘤。
石家家产被没收,产业被上位才一天的管家石桥变卖,其下人李夭也没有难为他们,任由离开。
李夭选择住在小客栈里,避免太多人打扰,左等右等不见人,大概是真的直接往长安去了。在安叔的劝说下她安排人手留在此地,留下的都是见过无名的人,一旦他出现就写信通知。
李夭吸了口气叫人开船准备离开,船渐行渐远。那个五岁嚷嚷着要娶她为妻,然后欺负她的小娃,又一次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时间一晃就是一年,清水县的码头岸边飘来一具尸体,围观者见尸体活动以为诈尸而慌忙逃窜。
尸体复活后,找到一艘船,背着一同飘到岸边的箱笼向长安而去。
很多人不知道她是谁,他们的描述中说,那人腰间有把环首刀,脸上戴着面具,身后背着书生才会用的箱笼,尤其是那双眼睛像是深渊,没有丝毫情感。
探子将情况传递至长安,李夭下令寻找柳心,她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何柳心过了一年才出现在清水县,无名又去了哪里。
直到某一日,长安城门前站着位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乞丐,他笑了笑昂首走进长安城。
“柳心丫头应该还好吧。”无名好不容易逃脱,想的第一个人就是柳心。
同时收到消息的还有某房间里的李夭,她气道:“终于出现了吗?”。
至于这些日子无名都去了哪里,这说起来就是很长的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