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郎是新入伍的空军士兵。

　　为啥入伍呢？因为二郎的爸爸给他讲过一个故事：说二郎的爷爷曾有一块战斗勋章，金色的，那么大！爸爸的手在半空中比划着。小二郎带着无比崇敬的心情竖起耳朵听着。“那是你爷爷用生命换来的！”爸爸严肃的说。二郎点点头，似懂非懂。

　　总之，他也想拥有那么一块勋章，让全世界的人都瞧着！

　　今天，是他第一次开着飞机跨过鸭绿江，去执行任务。左边一架是他所在编队的队长的飞机。

　　队长也有块勋章，很少拿出来。二郎经常和队长呆在一起，队长偶尔取出来擦拭。

　　队长三十来岁，常抽着旱烟袋，一声不吭地听年轻士兵讲故事。一次，有人提议让队长讲讲勋章的来历。队长应声站起来，抖掉一丝烟灰。他慢慢地从破旧的上衣内口袋里掏出来，一种悲凉的气息很快就席卷了周围的听众们。“同志，你羡慕吗？”队长用沉重的嗓音问二郎，二郎没有回答，他想听队长讲话。队长转过头，面向大家，深吸了一口气，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容察觉的悲戚：“这是……”他顿了顿，像是又鼓起勇气一样，他接着说，“这是用战友的命换来的啊！”队长的声音激动了，“那天执行任务的时候，大家约好了打完这仗回家喝酒。可谁知……敌人！可恨的敌人！”队长的手捏的紧得像石头，“我的战友趴在地上被燃烧瓶活活烧死，他没有动，没有暴露，我们才能顺利突袭夺取阵地……这块章本不是我的！”队长坐下来，深吸一口烟，烟圈一缕缕得飘起来，大家都悲愤难平。

　　所以当二郎恳求队长带他上战场的时候，队长没有回答。“队长，我想要勋章！我要上战场！”二郎抗议道。队长知道，眼前的这个新兵是被荣誉冲昏了头脑，他不知道，不知道勋章背后的责任。队长摇摇头，但他知道他是拦不住的。队长妥协了，他看着欢呼离开的二郎，没有说话……

　　现在，黑云压阵，雨像刷子一样洗礼着二郎的战斗机，发动机的轰鸣声在黑夜里回响。这不对劲，这夜太静了，静的让人毛骨悚然。

　　突然，响起了一阵炮响！

　　谁的飞机冒着浓烟直直地坠下去，螺旋桨无力地耸拉下来，像被拔去羽毛的云雀，直勾勾消失在夜幕中。

　　二郎为他默哀，一种油然而生的死亡气息在他的机舱里徘徊。果然，他被敌机盯上了。什么东西击中了他，机身猛地一颤，二郎的心都被吓颠出去了，握着操纵杆的手不由得松开了。突然，队长的无线电响起：“二郎！发什么愣呢！”“报告队长，我、我像家了……”“说的什么话！我帮你摆脱敌机，你快走！”二郎看到，队长调转方向，咬向黑夜中的杀手，开始刀光剑影地搏斗。有好几次，他都听见了子弹刮擦在铁板上的尖叫。

　　二郎坐直身子，向远处开去，逃离战场。

　　他确实想家了。他还记得，临参军前，妈妈握着他的手：“儿啊，你想好了吗？你走的可是一条不归路啊！”他看见妈妈头发间生出的为数不多的黑丝，显得格外扎眼。他有些不舍，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就在道口站了好久，好久……

　　他瞥见夹在仪表盘上的照片，妈妈正沧桑地笑呢。他仿佛听到妈妈骄傲的说：“我的儿子在抗美援朝前线！保卫祖国！”他仿佛看见妈妈的皱纹像彩蝶一样，绽开来……

　　而他，第一次上战场就当了逃兵……

　　“该吗？”他问自己……他想起和爸爸的约定：回到家一定给他看金色的勋章。如今，这还可能吗？

　　可能！

　　一抹火焰在二郎的眼里燃烧起来了！他飞快地调转机头，开足马力。他要去帮队长！

　　可是当他赶到那里时，他看见队长的飞机中了十几发窟窿，一发子弹击穿了队长的太阳穴。队长的头无声地靠在机舱壁上，脸上没有痛苦，只有憎恶！怒火彻底燃起来了！二郎大喊：“妈！我准备好了！”他像鹫鹰一样俯冲到敌机背后，像饿狼一样穷追不舍，敌人从没见过这样的打发，为此骇破了胆！几乎碰上了！二郎不顾一切地扣下扳机，一阵炮响过后，敌机被打成了筛子！

　　自豪从二郎心里腾起！

　　“队长我做到了！”

　　“砰砰砰！”一串东西猛然砸向飞机尾部，发动机骤然停止了转动!

　　二郎的脑袋磕在机舱壁上，血划过透明玻璃。一颗子弹打穿了二郎的胸膛。二郎最后一次举起手，他没有伸向逃生舱——他已经没力气拉开那小小的拉杆了。仪表盘起了火，照片被烧着了。

　　二郎取过照片，埋在怀里，他有气无力地吐出几个字：“妈，你看到了吗，我做到了……我的血洒在这……抗美援朝……一定……”他喘了喘气，“一定……会胜利……”他把手伸向天空，天在转呢，他笑了，祖国在召唤他呢！他，会回去的！

　　……

　　1953年，烈士们回家了！

　　金色的勋章被恭敬地摆在烈士的照片旁，“八一”二字熠熠生辉。

　　泪从人们的眼眶里奔出来，止不住。

　　远处，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领着一个小孩，崇敬地观望着。老人对孩子说：“那里面，有你舅舅。他为了祖国牺牲了。你看，你看，看那儿。有一块勋章就属于他……”“奶奶，勋章真好看，我也要！诶！奶奶，你怎么哭了呀……”

　　奶奶擦干泪：“二郎啊，你，长大了啊！勋章是，是责任啊！”

　　“责任是什么？”

　　“是一代代人的传承啊……”

　　“什么是传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