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世外炼狱
海上日出,喷薄而大气,大海渲染了火红之后,归于深蓝,也暖和起来。
郝叔发动小马达,向着近处的小岛驶去。随着距离的接近,小岛的模样渐渐清晰,小岛高出水面不过十几米的样子,外层是疏密有间的红树林。郝叔随意选了一个宽敞些的水道,关闭马达,摇着桨慢慢漂进去。大约百多米,前面看见了陆地,于是靠岸,拴好橡皮艇,两人慢慢观察着前行。
树荫浓密,但并不憋闷,可能是岛屿太小的缘故吧,海风能够透过树林,带来清爽空气。大约一刻钟,前面出现一块较大的平地,中间是个二百多平米的平房,感觉密不透风的样子;边缘有一个木制的高高的瞭望塔架,顶部有个遮阳避雨的草棚,里面有两个人在用望远镜观察四周海面。郝叔心想,自己过来应该早就被发现了,但为何没有堵截抓人呢?或许他们已经笃定,附近除了这个小岛,再无陆地,遭遇海难的人为了生存,只能上岛,别无选择。不得不承认,他们赌对了。郝叔略加思索,没有继续前行,而是右转,他想观察一下整个小岛。
绕到对面,发现一条人行踩出的小路延伸向海边。两人小心观察着,沿路下去,估计和上来时的距离差不多,便到了岸边。一个小小的简易码头,拴着四只同样的小艇。前方的水道被红树林遮住视线,看不见海面。郝叔估计海面应该有大船,便也没有冒险驾驶小艇前去探查,转回身继续绕岛而行,看看另一半是什么样子。
共计一个多小时的样子,整个小岛都看了一遍。除了顶部的建筑和简易小码头,再没有人工建筑物了。看来只有顶部的建筑里是日常生活的唯一地点,但明显面积不足,应该还有地下室。而且,在这广袤的海洋深处,这么一个小岛,狂暴巨浪很可能短时间淹没整个小岛,那时,唯一可以临时避难的地方只有地下室。
郝叔有点犯难,整个小岛除了树木杂草,没遇见任何动物,这种情况,只有进入建筑里面,才有人类的食物,否则,就只能来一个野外生存游戏了,但他有点不忍让伊卿受苦。但是,他也知道,现在岛上的人正在找他,而且,经过了巡查小岛的时间,他可能已经被发现了,毕竟,岛太小了,所以,强行以武力解决吃饭问题风险太大,因为有伊卿需要保护,只能智取。于是,郝叔和伊卿手拉手,慢慢走向中间的空地。
刚刚现身出来,郝叔就遭到塔架上放哨人的警告,于是,站在那里等待着。只见中间的平房里出来几个男人,身后树林中也慢慢围上来几个人。郝叔静静地等着,待出来的人里面用英语问话的时候,郝叔没有回答问题,而是平静地答道:“各位,不好意思,我不会外语。”
伊卿不明白郝叔为什么这么说,但对郝叔的极度信任使她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小心观察着。只见对方有一个人出来问道:
“你们是怎么到这里的?”
郝叔心想,按照现在的时间,这些人一定知道了橡皮艇上的人都已失踪的事情,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葬身大海了,于是说道:
“我们是游客,昨晚在游船上因为在甲板散步被抓了,跟在十几个小艇后面行驶,然后游船就爆炸沉没了。后来遇到了大鱼群,不知道什么鱼,应该是巨鲨吧,把所有小艇都弄翻了。我们也掉到水里,然后爬上一艘小艇,等天亮了才发现只有我们两个人,就驾驶小艇来这里,想找点吃的。”
“其他人都被鱼吃了?”那人又问道。
“不知道,当时吓坏了,只听见一些惨叫声,爬上小艇也不敢动,一直到天亮才敢起身四处看看。”
“大船确实沉没了?”那人又问道。
“是,一直看着沉没了才走的。”郝叔答道。
“没有其他人逃出来吗?”那人又问道。
“应该没有。船沉的太快了,几分钟就从中间断了,也没看见甲板上有人。”郝叔答道。
“先把他们关起来,给他们吃的。”另一个人说道。
立刻有四个人过来围住郝叔伊卿,随着两个头目走向平房。
进入大大的铁门,里面周围都是房间,中间是大约十米的方形洞口,两侧都有简易木制楼梯,可以看见下面一层也是房间。头目拐进了左侧的房间,郝叔伊卿又被押解继续向下。
下面一层宽敞了很多,对照上面平房的大小,四周又多了一圈房间,中间地面像个临时仓库,有很多箱子码放着。他们没有停留,又继续向下走去。
地下二层的面积感觉小了一些,中间依旧是码放的各种箱子,但四周的状况令郝叔伊卿怀疑自己的眼睛,每一个只能称之为围栏的房间,都是钢筋焊就的栅栏,门上都有锁,里面很干净,能看见的只有一张大床,再无别物,在床上或地上,或卧或坐或立,都有两三个赤身裸体的年轻女子,披散着头发痴痴呆呆地似乎等待着什么。
地下三层面积又小了一些,整体结构和二层相当,中间是个密封的房间,一侧的每一个栅栏间隔里只有一个穿着三点式的年轻女子,身材性感,而且是浓妆艳抹的,肤色发色各异。楼梯旁边的栅栏没有锁,里面明显是几个女看守和工作人员模样的人痴痴地坐着,其中一个起身带着郝叔伊卿,把他们关进另一侧的栅栏里。押送的人交代给点吃的,便上去了。
郝叔伊卿得到了两个铁盒罐头和两盒压缩饼干以及两瓶水,还有一句“不许说话”的警告,两人便吃了东西耳语交流,形成共识,找机会来一个扮猪吃虎,擒贼先擒王。于是,伊卿靠在郝叔怀里睡了。郝叔不敢睡,静静地捉摸着一切可能。只有微微的震动声提示着郝叔还在人间,他感觉那地下的震动应该是机房,否则照明的电力实在想不出来源,而整个内部建筑使用的空间应该是久远的火山口。他对这个法外之徒建立的这个法外之地也感到震惊,茫茫深海中,正常思维怎么也想不到,在随时可能被巨浪淹没的小岛上,还会有这样一个去处,这对于他们来说,无疑是非常安全的。
郝叔伊卿的手机手表都被海水浸泡得废掉了,估计时间到了傍晚,只听得人声逐渐嘈杂起来。又过了一个多小时的样子,下来两个人,带走了四个漂亮女子。不一会儿,上一层传来各种声音,嘈杂而淫荡。持续了很久,才渐渐平静下来,之前带走的女子又被带回来锁进栅栏。然后,两个人又让看守打开郝叔这里的栅栏门,带着郝叔伊卿上去。
二层的栅栏里仍然有人在行淫秽之事,一层的房间里也断续传出淫秽之声。到了地面一层,来到头目的房间,正是白天那两个人。
待喽啰出去关上房门,其中一人拿了两瓶水给郝叔,又让坐下,然后,另外一人问道:
“你们是怎么上游船的?把游船上见到的事情都说一下。”
郝叔便如实讲述了从买到船票到船上见闻的整个过程。之后,那头目并没有继续问郝叔,而是和手下用英语对话,在一番分析甚至争论之后,决定了下一步的计划。
他们以为郝叔伊卿是不会外语的中国人,便也没有避讳,可能也是为了节约时间,但郝叔听明白了他们的担心和计划:他们不知道两个“老总”和合作方的谈判结果,也不知道洗钱的结果,更不知道账户和密码,唯一知道的是,两个“老总”为表示诚意,相互之间都安装了毁灭对方岛屿和船只的炸药,遥控器在他们这样的忠心耿耿的“副总”手里,一旦此次去而不回,“副总”就会启动毁灭对方。现在,所有人都有去无回,他们担心据点在北岛的对方“副总”偷袭,一键毁灭他们的南岛和船只。设身处地,对方“副总”很可能也有同样的想法。眼下,知道实际情况的郝叔两人在他们南岛,北岛没有接到昨晚要回岛的“老总”,今天自然要出来寻找。如果发现了无人的橡皮艇被南岛的人拖了回来,一定会怀疑南岛害死了北岛“老总”,但又不敢来询问,害怕自投罗网,也不敢乘大船带领众人兴师问罪,因为那等于被人一键消灭,甚至连声张都不敢,因为双方都有不知道有多少人是卧底。总而言之,北岛的“副总”很可能和他们的想法一样,就是不管出去的人怎么死的,先下手为强,偷偷的一键灭掉对方,自己就变成了老大,也不会再受对方威胁了,这简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至于郝叔和伊卿,也是他们争论的事,手下认为,很可能是警方卧底,因为几十年前,“老总”的父亲主持事务时,有一个叫狄柱的警察卧底,掌握了证据后差点儿逃掉,被乱枪打死沉入大海,主张马上杀了。但头目认为,郝叔没有警察的气质和特征,女的还是个哑巴,像是旅游的,无论说的话是真是假,两个人运气太好,可以借用一下运气,带着一起走,如果成功消灭了北岛,南岛就安全了,北岛的卧底也只好归顺,如果南岛也被毁掉了,就等到了近海再杀掉两人,然后各自拿着现有的钱,也够逍遥余生的了。白天准备的十只小艇的油料和给养足以保证行驶到最近的大陆,一拖四行驶也能保证有备用,不至于抛锚等死。如此便万全了。唯一需要担心的只有大风大浪和鲨鱼群,但无能为力,只好赌一把了。
于是,事不宜迟,两人命令郝叔拎着两个密码箱,来到平房外面,反锁了大门。由于晚上担心巨浪袭击,瞭望塔架不安排人值守,担心值守人员发现巨浪较晚,打开大门的时候来不及关门造成里面被淹没,所以,四人顺利来到另一个简易小码头,头目带着郝叔伊卿,驾驶一条小艇,拖着四条,手下驾驶另外一条拖着四条,驶出红树林,绕了一个弧形奔北岛而去。
郝叔本想找机会救下南岛的那些女子,尤其是听到师父就是被他们的前辈害死的,很想马上灭了他们为师父报仇,但一时之间无法控制岛上那么多喽啰,自己俩人也需要首先安全再说,否则便无从谈起救人,更何况北岛确实存在消灭南岛的可能,而且可能性极大,于是暂且也没有动手控制头目,“顺从”地和伊卿只管吃饱喝好,也不言语。
大约一个小时,到了北岛,没有太靠近就停了下来。郝叔细看之下,朦胧中见大小高低和南岛一般无二,于是心想,莫不是里面也和南岛一样?那么这些匪类也真是该死。但是没有任何通讯手段,又没有足够的人开动大船,怎样救出那些可怜的女子呢?
正沉思琢磨之时,南岛方向接连两处冲天火光,接着传来沉闷的爆炸声。郝叔立即反应过来,密切注意着头目是否会拿出遥控器报复。但是,头目并没有什么异样,只是开动小艇行驶。郝叔不知何意,只见十几米外手下的小艇也跟着开始行驶了,那手下一个指向北岛的动作,北岛瞬间两声巨响,两处火光冲天,整个小岛仿佛被炸瘫软了一般,高度也降低了,而岛外的火光,不用想,一定是大船。
郝叔心情复杂,抱着已经气得发抖的伊卿,想着如何在合适的时候控制住两个十恶不赦的败类,而此时对两个败类的狂笑只好暂时隐忍。
大约半小时,高速行驶的马达声由远而近,头目停下小艇,掏出手枪注视着后方海面,那手下也是一样。郝叔有点纳闷儿,北岛的“副总”应该也是准备好一应给养才去毁灭南岛,然后逃之夭夭,不应该返回北岛。但听声音小艇速度很快,不像是负重或拖着别的小艇的速度,这样的深海地区,除了岛上的小艇,只有可能是附近有大船放下来的,会是什么人呢?
不一会儿,一艘小艇的影子出现了,很快,影子越来越大,已经能够看见艇上是两个人,前面的人站在最前端,背手而立,甚是潇洒,后面的人在驾驶。看看马上到了近前,头目举枪瞄准,郝叔忽地起身,一步跨过去,从后面一把抓住头目下巴,猛地向怀里一带,左膝顶住后腰,右手瞬间夺过手枪,转而向那手下连续开枪射击。头目因为郝叔的力道太大,脖颈咯吱一声,腰部也咔嚓作响,闷哼一声就没了动静。而那个手下因为郝叔连续十枪的射击,也没了动静。此时,追来的小艇在距离郝叔五十米左右瞬间飞驶过去,接着划一个弧线又转回来。
“朋友!我可以相信你吗?!”
小艇上站立的人一声高喊,令郝叔顿时热血沸腾,惊喜不已,便大声回答道:
“行儿,先去看看那个人有危险没有!”
“师父!好嘞!”单行答应着,一下跃起,稳稳地落在那手下的小艇上。
单行检查了一下,见那手下已经死了,便提气凝力,又跃起稳稳地落在郝叔的小艇上。郝叔一把抱住,嘴里不停地“行儿,好样的”!
“师父,你是乘船旅行了吗?太危险了!”单行关切道。
“嗯!我们等一下再详细说,你先去驾驶那一艘,我们把尸体扔下去,离开一段再说话,免得引来鲨鱼群攻击咱们。”郝叔说道。
单行答应一声,重新“飞”过去,搜身完毕,将那手下葬入大海,启动小艇行驶。郝叔也一样操作,两行小艇和前面探路似的小艇一起折返向北岛行驶。伊卿此时才有机会说话:
“老公,这个小帅哥就是单行吗?”
“是。等一下给你介绍。行儿一定是侦办案件过来的。行儿能担大任了!”郝叔不无自豪地说道。
“那个伙伴会是谁?”伊卿问道。
“我也不知道。看身材应该是个女孩儿。”郝叔答道。
伊卿又问了一些单行的事情,聊天也越来越轻松。
行驶了约二十分钟,前面小艇划一个弧线转了回来,与单行并排行驶,说道:
“行哥哥,我们到了藏东西的地方。”
“好,咱俩换一下,我去取,顺便看看情况。你和师父在这里稍等。”单行答道。
两人各自一跃而过,单行驾驶单艇靠近郝叔:
“师父,我在这里藏了东西,我去取一下,顺便看看情况。您和小晴在这里稍等一下。”
“好。不过取了东西就回来吧,这小岛已经炸塌了。小心。”郝叔说道。
“好的。”单行答应一声,加速驶向小岛。
单行没有着急取东西,而是转过小岛绕了一圈,然后才驶进红树林。大约十分钟,单行回来了,见郝叔三人正在聊天,小艇已靠在一起,便也靠上去一起聊天。
当下,先是决定暂且不走,待天亮之后上岛详细查看一番,看看有没有活着的人。然后,四人相互讲述乘船出海的过程,郝叔才知道原委:
原来,由于船票的天价和宣传时间比较长,弄的人尽皆知的,厉飞雁便让单行大致调查了一下。结果发现,最先买票的富豪们发家史都不明不白的,于是,厉飞雁怀疑游船是移动赌场,便让单行和厉胜晴也在后期买了船票上船,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单行机灵又聪明,很快搞清楚了事情真像,确实如厉飞雁所料,而且,还有各方的利益输送,分赃,贩毒等等非法勾当,整个就是一个黄赌毒的高层大聚会,同时对不明真相的游客大肆敛财。于是,单行配合带着特制的微型计算机的黑客高手厉胜晴,黑入船上的转账计算机,将每一笔转账都转入国库了。由于单行需要监视底舱的情况并保护厉胜晴,一直没有时间上来,所以一直没看见师父也在船上,听说了海洋生物大聚会的奇观也没有在意。但是,当游船远离了海岸,到了没有信号的地方,就没有转账行为了,昨晚他又发现水手准备那么多小艇的时候,感觉太过异常,便打晕了等人的小艇驾驶员,接上跳下海的两人,按照要求驶向北岛。刚走不远,大船便爆炸了,见艇上两人高兴地大叫大笑,说是可以和南岛的弟兄们享福一辈子了,便知道是他们做的恶事,于是打死两个人扔进大海,驶向北岛。因为有厉胜晴需要保护,他才没有追杀那十几艘小艇。到了北岛,他说游船爆炸了,捡到一艘小艇,来找吃的,那个“副总”说他俩太幸运了,简直是幸运之神,便把他俩带在身边。今天准备了十艘小艇,满载给养,晚上又带着一人,绕一个弧形去南岛,炸了大船和小岛。单行问为什么那么做,那“副总”说,南岛可能也会那么做,先下手为强。于是,单行盛怒之下,杀了两人,单艇疾速返回北岛,要救关着的几十名年轻女子。之后遇到了郝叔他们。而单行介绍的北岛内部与南岛一般无二,对于那些女子而言,同样如人间炼狱。
郝叔得知具体,也是唏嘘不已,深知仍需努力。在看到厉胜晴和单行亲密的样子时,也是高兴。而厉胜晴竟然是厉鸿雁最小的女儿,厉胜昔的亲妹妹,想到当年厉胜昔对自己的撩拨,不禁哑然。
于是,四人休息了一阵,天光已亮,便启动小艇,先后驶入红树林,郝叔伊卿看护船只,单行厉胜晴前去查看。没多久,两人便悻悻而归,岛上只剩下一个大大的浅坑,爆炸使整个顶部和建筑一起塌落下去了,没有人有生还可能。由于大船早已沉入海底,四人只好再回南岛,郝叔上去查看一番,也是一样悲惨。只好重新挂好单艇,教会伊卿驾驶,四人分别拖着给养,像一排四条小龙,向祖国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