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小子，够狠。”
在我还因为自己亲手做的事久久不能缓过神来时，达米尔不知何时已经打开了大门走了进来。
在看到马莱克尸体的惨状时，达米尔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可能没想到我下手竟然会这么狠。
这也使他本来将放回去的匕首又拿到了手里，对我也提防起来。
但是我并没有理会他，甚至连他走到我身边时都不去看一眼。
我杀了人。
即使被我杀死的对象是臭名远扬的马莱克，他活着的话日后可能会杀掉更多的人。
但是这并没有使我感到安心。
因为，我杀了人。
我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一种怎么样的心情。
惶恐，纠结，害怕，恐惧？
又好像都没有。
我本不该这么平静，我也不想这么平静。
我应该感到愧疚，哪怕是只有一丝，为马莱克的死。
可是，我确实只剩下了平静。
“嗯，小子，黑鱼是不是在那个小屋里面？”
达米尔的声音传来。
“你可以自己去看看。”
“确实，不过我倒是对你很感兴趣。”
“我对你没兴趣。”
“哈哈，话可不能这么说。你是第一次杀人吗？”
“应该是。”
“应该？”
“我不清楚，因为我的心里，没有多大的波动。”
“如果你真的是第一次杀人，以你这样的心性，那可是不得了啊。”
达米尔的语气中透露着赞赏，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自己第一次杀人时慌张的模样。
“小子，有没有兴趣跟我出海？”
“每天靠着虚无缥缈的希望度日？算了吧。”
听出我话中的讥讽，达米尔也不恼。
“确实大多数时候都是虚无缥缈的，不过一旦有了收获，那将让你的终身都享受到无尽的财富。”
达米尔的话很有诱惑力，可是我却听出了不对。
“如果真的像你所说的话，那么你要是把黑鱼卖掉之后应该就已经有了无尽的财富，为什么还要出海？”
这句话似乎是戳到了达米尔的软肋，他的面色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
“捕捉这些稀有物种需要鱼饵，而鱼饵的价格比较高。在捉这条黑鱼，还有后来出海的时候我用了许多鱼饵，加起来的价格已经赶上了黑鱼的一半，剩下的一半不足以让我挥霍。”
沉吟许久，达米尔才说出了缘由。
这也让我不禁好奇他所说的鱼饵究竟是什么，居然有着这么高的价值。
但是我很识趣地没有多问，我并不觉得这样的事情达米尔会透露。
“所以，你愿意和我走吗？不愿意的话也没关系，我不会像马莱克一样试图杀了你的。”
达米尔向我伸出了手。
但我却注意到了他藏在身后的另一只手中握着的匕首。
“如果我拒绝，你不会杀了我？”
“当然不会，我又不是杀人魔。”
“那你会不会把我杀了马莱克的事告诉其他人？”
“这个嘛……”
达米尔的脸上露出阴邪狡诈的笑容。
“我并不会直接告诉其他人，我会卖到交易网里，挣到一大笔钱，然后在让其他人来买，这样就能挣到更多的钱。至于你会被怎么样，那就不一定了。”
我差点忘了，这个达米尔也是个彻头彻尾唯利是图的小人。
为了可取的利益，包括他的性命在内，他都敢出卖。
我甚至已经开始怀疑，和他一同出海死去的人究竟是不是像他说的那样死于海难。
可是现在留给我的选择并不多。
如果是被文森佐知道后抓住坐牢那还可以接受，但在交易网的话，就无法保证会不会有其他亡命之徒将我视为危险，然后尝试杀了我。
虽然我杀了马莱克，但我的外表可不像马莱克那样有威慑力。
我的直觉告诉我和达米尔在一起注定会成为炮灰，可是即便如此，现在我也只能答应下来。
也顾不得自己的手上沾满了血污，我径直握住了达米尔渗出来的手以表同意。
达米尔也不嫌弃自己手上沾染上的血，露出了笑容。
只不过，从我的眼里看来，这并不是因为他得到了一个助力，而是因为找到了一个新的炮灰。
“这里的血腥味确实很重，还有些刺鼻。”
达米尔皱了皱眉，他倒是没想到我身上沾上的血味道这么冲，现在搞得他的身上也是。
“这马莱克，成天只知道杀人，把自己的血都搞臭了。”
有些怨气的达米尔不禁向着地上马莱克的尸体吐了一口痰。
“接下来怎么做？”
“我先去看看我的宝贝，你的话就把马莱克的尸体处理了。虽说这里压根没人来，但是也要避免节外生枝。”
达米尔摆了摆手道。
“那条黑鱼可能有些危险，你要注意。”
想到因为黑鱼而死的范琦，我还是出声提醒了达米尔。
达米尔倒是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我和它相处了有一段时间了，可不像那个女人。”
说完，达米尔便朝着马莱克关着黑鱼的小屋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能明显的听到小屋内被绑在桌子上的黑鱼挣扎着传出的动静，而且这动静随着达米尔的靠近也越来越大。
但我终究没有多想，抬起马莱克的尸体准备随便将他扔到一个小角落里。
马莱克两米的身躯抬起来非常的沉，想来如果不是因为他的轻视和我的偷袭的话，正面对抗我肯定会被他一刀砍翻。
可惜没有如果。
“没想到我给你的武器你这么快就用上了。”
正当我还努力搬尸体的时候，一道令我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传来。
“斯科姆，你怎么来了？”
虽然很讶异于他的出现，但是不可否认的是，现在看到他，让我感到非常亲切。
“来找你啊。”
“可是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感觉你在这里，所以就来了。”
好吧，那种想给他脸上来一拳的感觉也没有消失。
“既然你来了，就帮我搬一下，这家伙挺沉的。”
我再一次努力去拖尸体，但依旧很吃力。
“我拒绝。我不想像你一样把自己弄得这么脏。”
不行，要忍不住了……
“刚才和你交谈的人，是达米尔·乌尔塔多吧？”
“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他和你说什么了，想要带你一起出海吗？”
“对，不然就把我杀了马莱克的消息卖给交易网，我只能答应他。”
“嗯。他有没有给你说过鱼饵的事情？”
“正好提起过，听他的意思，他所用的鱼饵价格还挺高。”
“对，所以才需要你这样的人。”
“什么意思？”
我眉头微皱，看来斯科姆是知道些什么。
“你应该也听说过和达米尔出海的死亡率是非常高的，严重的时候，往往只会有他一个人活着回来。虽然他可以拿自己经验丰富幸免于难来解释，但是次数多了这样的解释就显得苍白无力。”
“这个我也怀疑过，可总不能是他把其他人都杀了吧？”
我刚说完就感到脊背发凉，因为斯科姆并没有任何回应，与他相处了许久的我自然是知道他的这个模样代表了什么。
“可是为什么？”
我感到不解，杀掉那些人是为了什么？难道他和马莱克一样是个变态？那他为什么不杀了我？
“这就和鱼饵有关系了。”
“鱼饵？”
突然，一个恐怖到令我难以置信的想法浮现在我的脑海中。
“和你想得一样，这些鱼饵，就是活生生的人。而且，越是年轻的人，越容易让稀缺的鱼类上钩。只需要将他们身上的某一处割开，让血流出去，然后再将他们放到海里，自然会有鱼上钩。只不过相比于那些稀缺的鱼类，最容易吸引的，反而是鲨鱼这一类。”
我想过达米尔找人是为了找炮灰，但是没想到这混蛋居然是拿活生生的人来当鱼饵！
将每一个人绑起来，然后划伤他们的手臂或者大腿，就这样将他们扔到海里，任由他们挣扎，最终不是被水淹死就是被赶来的鲨鱼硬生生地咬死！
而这样的事情，已经不知道发生了多少次！
达米尔之前每捕捉到的一条稀缺的鱼类，背后都不知道葬送了多少人的生命！
可是这混蛋居然可以心安理得地拿着换来的钱在赌场中挥霍！
他确实不是像马莱克一样的杀人魔，但是他做的事比马莱克更恶心！
“既然他干着这样的勾当，为什么每次都有那么多人和他出海？”
“那你又是为什么答应他的呢？”
我陷入了沉默，瞬间便找到了问题的答案。
每个和他出海的人，估计都和我一样被达米尔威胁与欺诈，最后不得不和他一起。
真的是好手段啊。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斯科姆一笑。
“怎么说呢，你可以理解为我每天在干的事情就是这些。”
我点了点头，没有多言，不然他又要把什么每个人是点又是线什么的那套理论搬出来了。
“如果我现在在这里杀了他的话，他就不会继续作恶了吧？”
我低声道，目光逐渐凶狠起来。
“怎么，你杀了一个还不够，还想杀另一个？”
“我不知道，只是，我做这件事的时候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我没想到自己这么冷血。”
“所以你打算趁着有手感连达米尔一同干掉？”
我不置可否。
如今我已经背负了一条人命，再杀掉达米尔的话，等待我的将会是彻底的万劫不复。
“行了，不需要你动手。”
就在我还在犹豫的时候，斯科姆直接阻止了我。
“他自己会死的。”
话音刚落，从那间小屋中突然传出了达米尔凄厉的惨叫还有怒骂声，紧接着便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我和斯科姆对视了一眼，然后立刻朝着小屋跑去。
当我打开门之后，一眼便看到了倒在角落的达米尔，他的面色苍白，双目之中已经没有了生气，左臂处有两个针孔般的血洞，不断往外冒出血来。
而本该被绑在桌子上的黑鱼不知道为何出现在了达米尔的身边，就在他的左臂旁，一把匕首直接将黑鱼的脑袋贯穿，黑色的血从中流出。虽然黑鱼的尾巴依旧在摆动，但也是必死无疑。
从我听到声音到赶到这里不过半分钟的时间，可就是这么短的时间内，达米尔竟然彻底死亡！
至于致命的伤害，只有胳膊上的两个血洞，和范琦的致命伤一模一样！
他们都是被黑鱼咬了一口就彻底死亡，这条黑鱼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说过的吧？他会自己死的。”
此时，斯科姆也来到了小屋，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比起黑鱼，另一个问题对我来说更加重要。
“斯科姆，你究竟是人还是鬼？”
斯科姆一笑。
“只是一个为你分担房租的室友罢了。”
说完，他便离开了小屋。
而从刚才就变得阴沉不已的天空终于落下了雨滴，仿佛也不堪重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