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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雪地撒野

我师兄路子可野了 落哥哥 4716 2024-07-05 21:47

  发生在灵历末年,天云宗百年庆典上的闹剧,很快就将传遍楚城,甚至是南国和整个灵域。

  老迈的宗主望贤,展现出皇者境界,将重新定义人们眼中的天云宗。此后,诸方行事都会多了一层顾忌。

  当然,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黑火少年与跋扈的文晓,必将成为人们口中争相传颂的对象。

  至于魔子这件事……普通民众并不会太过关心。

  当年大战,只是修行者之间在孤悬边远之地的战斗。与普通人毫无瓜葛。对普通人来说,凶狠的魔族既没有毁我田粮,也没有烧我楼宇。只是个传说罢了。

  以他们匮乏的想象力和浅薄的见识,这件事就和两个皇子在一间小屋子打了一架差不多。只是一时奇闻笑谈罢了。

  更重要的是,黑火浴身的四湾并没有三头六臂,只是个大眼睛滴溜溜转,甚至还有点狡猾怕事的孩子。简直连奇闻都算不上了。

  换句话说,民众的态度基本上也会取决于城主,以及遍布大城小城里那些宗门的态度。

  而这些宗门的态度,基本取决于四大宗,以及皇室。

  文晓和望贤,就在等四大宗和皇室的态度。

  时间已经过去了五天。楚城到天国,行路至少要月半有余。但消息应该比这快得多。

  无敌门煌煌大宗,真要操作起来,五天已经能做很多事了。既然,四宗与皇室仿佛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这似乎已经是最好的态度了。

  宗内弟子人人惴惴不安。

  从大典结束,宗主便带着师兄弟两人一头扎进了书房,不曾露面。他们在说些什么?又在谋划什么?关乎天云宗未来的方针谋略,此时正在进行着热烈而又激昂的讨论吧?!

  “支士”

  “歪将”

  “跳马。将军。”

  “等等,没看着。这不算,你拿回去。”

  “喂,我说老头,你多大岁数还悔棋,你不丢人啊?”

  “怎么说话呢?我是你师叔。你看你那德行,歪歪扭扭,你坐正了行不行?!”

  “坐正了多累啊。四湾,给我再拿个靠垫。”文晓接过四湾递过来的靠垫。“你快看棋吧,别再想着偷子啊。”

  “不玩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四湾老在旁边给你支招。”说着望贤竟如顽童一般,将棋局一推,彻底乱了。

  “嗬,非要跟我下棋,还要带点彩头的。我还以为多大能耐。臭棋篓子啊?你这人赌瘾怎么这么大?”

  第六日的上午,阳光刚好,书房里的兰花开了,极为香艳浓烈。文晓只觉得,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心情好起来。

  但杵在门外,端着食盘的天云宗大师姐司空玲,心情很不好。

  六天以来,她作为首席核心弟子,每日送来吃食也在小心关注着他们。预想中关于天云宗未来如何行事的讨论,没有发生。倒是只看见这三人,整日对弈打赌。那文晓更是放肆不堪、顽劣不堪。哪有一副名门正派的弟子的模样。

  而且她也知道了,文晓的修炼境界还不如自己。只仗着自己的魂刻天赋,却懒惰异常。这般下去,恐怕也不会走多远。

  想到这里,将手中食盘“吧啦”随手丢在门口,走掉了。

  “小玲送吃的来了。来吧,吃一口。我们出去逛逛吧。”宗主并不在意,开门拾食盘,对文晓和四湾说道。

  “你吃吧,我眯会。顺便等人。”文晓懒懒地扯过毯子。盖在身上。

  这家伙实在太懒了。

  “不必等了。四大宗和皇族都不会来了。你该不会在害怕吧?”望贤玩味地看着文晓,轻轻说道。

  “嗤”文晓轻笑一声,“他们配吗?”不再言语。

  司空玲正走在回弟子别院的路上。她一路怒气冲冲,心有不甘。腹诽师父的不着调和文晓的纨绔。

  恰在此时,从前门大殿走过来一个青衣少年。两人脸对脸,司空玲有点奇怪,这个时节怎么还有外人敢来天云宗么?

  却见那人,离她五步立住脚步。微微躬身,轻轻一拜。口里说道:“这位师妹,你好。”

  方方正正,仪表堂堂。态度恭谨,不卑不亢。——仔细看,眼前这个青年:

  他若笑了,嘴角一抿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是一副人畜无害的甜甜模样。

  他若不笑,两道直插云鬓的眉毛,仿佛两道宽厚利剑,不怒而威。

  好英俊呀。

  随后,青年人径直往师父的书房走去了。走起路来,不说龙行虎步,至少也是稳稳当当,不偏不倚。这才是高门大派子弟,应该有的样子嘛。

  然后这个青年,轻轻敲门。而后门开,迈步进屋了。

  ……

  ……

  糟了糟了!

  直到此时,司空玲才醒悟过来,人家规规矩矩向她见礼。她却只是盯着人家看,礼也未回,话也未说!不由得羞红了脸。

  ——这人就是大师兄君羽。他来天云宗了。可算来了!

  推门进屋,还没等他说话,四湾一个箭步飞过来。直接抱着他的脖子,就喊:“师兄,你可来啦!我可想你啦!”

  文晓从躺椅上,支起身子,也开心得笑了。等了六天,终于把师兄等来了。哈哈哈哈,那朵开着的兰花更好看了。

  随后觉得不对,往门张望一眼,发现该来的人没来。又撂下脸来说道:“师父呢?你让他进来,我保证不打死他。”

  “胡说什么,你坐好了。外人面前,总要有点体统。”

  文晓只得乖乖坐直。

  “师兄,你拿什么吃的了?这东西可难吃了!”四湾叫嚷着,也欢快起来。缠着师兄要吃的。

  “呵呵,带了些。你去拿吧。”说着将随身包裹,摊开来,里面竟是些清华山上的水果。只不过路途遥远,到底算不上新鲜了。四湾啃着瓜果,斜眼看其他三人脸。

  君羽终于算是倒出空闲来,将手举在胸前,对着望贤微微躬身,轻轻一拜。说道:“想必这位就是望贤师叔罢。弟子君羽见礼了。”

  望贤老怀安慰,心想师兄来信说,这大徒弟为人醇厚方正。果然如此。挥挥手“快坐快坐。”

  大师兄坐定,身体笔直。端了杯茶,看看文晓,看看四湾,不发一言。场面瞬时开始冷清起来。

  此一行,千山万水,此一时,又千头万绪。一时间,倒不知道如何开头了。

  这场面,真的很像父母来学校看孩子,然后和班主任见面的场景。而恰好,刚入学的孩子就打了一场架。一时间,班主任望贤和孩子家长君羽,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沉默半晌,气氛更加尴尬。四湾到底还是小孩子,瓜果吃得兴奋,又有师兄撑腰。全然不顾大人们正陷入彼此较量城府的时候。开口问道:

  “师兄、师兄。师父没来,他干嘛去了?三哥怎么也没来?”

  “哦,春日到了,三哥心烦气躁,哀叫不断,师父带它去闲逛了。”大师兄一字一眼的回答道。

  “啊?”老宗主望贤眉头一耸,“三哥?师兄还有一位弟子吗?”

  “不是,三哥是狗。黑狗。我给起的名。”四湾抢着回答。

  在山中许多年,四个男人实在无聊。就给周围的东西乱起名字。

  那棵大树,师父起名叫“阳明圣树”。

  那块大石,大师兄给起了名字叫“勘天石”。

  文晓,给桌子起名叫“四方桌”。

  轮到四湾了,院内几个有头有脸的物件,都有名字了。他只好把黑狗拉过来,起名叫“三哥”。这“三”不知从何说起,这“哥”就更莫名其妙了。反正是瞎胡闹而已。

  四湾今天提起这一茬,文晓忽然想到,也许也许,那棵参天大树,那块无名巨石的名字,很有可能不是他们胡乱起的。

  “哦。狗哇?”望贤被呛得满脸红,心说,你们师徒这“过家家”玩得倒是高兴,可怜我还问得那么认真。

  但终归是有了一个短暂的话题,宗主已经打定心思套近乎,于是又问“为什么春日哀叫不断?生病了吗?”打听一只狗,这老头姿态放得够低的了。

  “什么哀叫,师兄说得文雅,就是发情了。师父带它配种了去了估计。”文晓实在看不过去,直接说了出来。

  随后又说“这老头,带狗出去,也不敢来见我吗?”

  “啊,这样这样。”望贤满头黑线,心说我怎么他娘的也是皇者境界,这也太丢人了。

  索性不再绕弯子。直接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望山师兄,听说那天的事了?”

  “应该还不知道。我也是在路上听说的。”

  “哦,那你的意见呢?你觉得师兄的意见呢?”事关师兄,望贤倒地还是有些畏惧,尽管他已经是第五境皇者。

  “我很高兴。我觉得师父应该也很高兴吧。”君羽老老实实回答。说完看向师叔。

  师叔笑了。满脸褶皱就像是一朵花一样展开了。

  随后君羽长出一口气,也笑了。

  怕师兄,疼师弟,这是天云宗人的优良传统。而现在,望贤得到了师兄望山的支持,文晓得到了师兄君羽的支持。大家都很开心。

  至此,班主任和家长,皆大欢喜。甚至有些感动。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到底都是天云宗的坯子,脾气秉性还是相同的。

  气氛顿时活络起来,师叔望贤也放肆起来。指着文晓的鼻子骂:“我说,你个混账,你什么臭脾气?我倒现在还明白,那天老子在台上捧你,你怎么还往回缩呢?”

  “呵,是吗?”

  “我那是对你好,你看不出来么?”

  “呵,我最讨厌这句话。”

  望贤停下了继续发问的念头。君羽也侧脸,想要明白他的师弟到底为什么会是这样的脾气。

  文晓对着大师兄,郑重其事地说着自己的想法:“我讨厌所有人高高在上,自以为是地给别人指引道路。告诉他,喂,我是对你好,这条路是正确的。我讨厌这种正确。”

  “为什么?”师兄不解。

  “因为正确,就代表着不能做错。这很不自由。”

  “哦?自由?”

  “自由这个词没那么缥缈玄奥,说白了就是拥有选择的权利。最大的自由,就是拥有‘选择做错’的权利。”

  听着他的话,师叔与师兄陷入了沉思。久久不语。

  “师兄,你看过雪吧?大雪一下,土地一片洁白。你甚至不忍心踏在上面。”

  “在我看来,你们所说的那些‘对的’‘正确的’就像是那一大片完美漂亮的白雪。但你不知道,最幸福的孩子一定是,第一个把脚印在雪上的那个家伙。更快乐的,就是在雪地里打滚了。”

  “正确的孩子,只能看到白雪。而做错的孩子,则能拥有白雪。”

  “这就是我的想法,我想在雪地里撒点野。”

  ……

  ……

  四湾吃吃地啃着瓜果,听不懂文晓在说什么。君羽也皱着眉头好久,似乎在苦苦思索。终于他又笑了。

  嘴巴张开,露出两行白牙。这几乎是文晓见过的,师兄最放肆的笑容了。

  “我来之前,一直在担心你。现在不会了。”君羽释然,放松地说道。

  “你担心我死掉吗?”

  “那倒不至于。谁杀了你,我杀了谁便是。这种有由头的债,很好清算。我只是怕你委屈自己。”

  文晓微微一愣。而后了然于胸。

  “现在看来,不会了。我只做对的事就已经很高兴了。你还要做些错事,那只会更加高兴吧。”

  师兄爱惜地看着文晓,说道:

  “愿你错得一塌糊涂,自由得一塌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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