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会议桌上坐着两排戴着尖尖巫师帽的中年或老年女巫,为首的端坐在尽头,用双手抵住下巴,戴着黑色丝绸手套,右眼悬挂的单片镜折射出摄人的寒芒。
“比尔老师?”她出声说:“我记得你才来卡廷斯两年吧?”
“是的,洛可可院长大人。”
老实站在会议桌另一端的比尔如实回答,他知道这回闯了大祸,要不是雇佣的刘易斯力挽狂澜,说不定将有学生伤亡。
“院长大人,比尔老师带的学徒二年级七班,二十人转学四人,另有四人曾学业不及格退学,是所有班级中表现最差的。”
挺直腰身位于院长右手的老女巫扶了下鼻梁上的双框眼镜,语气不善地补充道。
“这…,我们班找到了珍贵的霜虫茧,可以给老师们做新法袍,而且还解决了白霜森林的诡异雾气,以后不会有麻烦了。”
比尔开口辩解,他还不想供出和白龙尤格莉丝签约的刘易斯,对方救了他的命,他可不是那种小人。
“哦,怎么解决的?”
洛可可院长嫣然一笑,虽然她的真实年龄存疑,但外表看上去不到三十岁,蓝发青眼,身材前凸后翘,脸上总是笑咪咪的,给人一幅和善的邻家姐姐的错觉。
比尔却缩紧了身子,这位看上去美艳动人的院长大人他早已领会过她的手段了,只能说咪咪眼都是披人皮的怪物,他都养成了条件反射的惧怕。
“你们先去忙吧?我单独和小比尔谈谈。”
洛可可让参会的女巫们离场,最后一个走的那位双框眼镜老女巫狠狠地瞪了一眼比尔,将会议室的门带上关好。
“口渴了吗?喝杯茶缓缓吧。”
背对着比尔沏了一杯热腾腾的伯爵红茶,洛可可把一管空药剂瓶塞回胸口,她笑咪咪地为愈发紧张的比尔递上白瓷茶杯。
“谢谢,院长大人。您给我的灵魂共享契约卷轴我给一个朋友用了,效果非常好。”
院长递来的茶,比尔不敢不喝,他抿了一小口,轻声地说出不久前院长交给他的任务已经完成,希望能减轻惩罚。
“听说你们去的白霜森林有龙吟,你们是遇上那头沉睡了一个纪元的白龙,尤格莉丝吗?”
“是的,我们…。”
比尔捂住自己的嘴,他抑制不住自己说出答案,刚才的红茶有问题。
“别紧张,一点吐真剂又不会要了你的命,要是我不满意你的答案,那才要命呢!”
洛可可安慰着说道,她接着往下问。
“灵魂共享契约,是你的那个朋友和谁签的?不会,是白龙尤格莉丝吧!”
“是…!”
比尔吐出一个词,立马用嘴不停地撞桌子,企图保守私密。
“告诉我,你朋友的一切。”
不满意这样的效率,洛可可摘下了单片镜,她的另一只眼睛,竟是和右边的青眼不同的深紫色,正亮起瑰丽诱人的色彩,直摄心魄。
“就这?咱以后可不要住这种狗窝!”
无比失望的尤格莉丝嫌弃极了刘易斯租住的公寓,作为一条巨龙,亮晶晶的金币和宫殿都没有,她怎么会满意。
“我住卧室,客厅的沙发让给你。”
刘易斯脱下外套挂好,摘掉头上的乌鸦面罩,他脸色虚弱惨白,是硬撑着回到公寓的。一时的强横终是要付出代价,他估计了一下,由于无序以太能量的注入,体内那道法术模型构筑成的星河已经离散,等到重新汇聚起来,至少还得等上一两个星期,而在这段时间里,他失去了施法能力。
从主卧抱出一叠被子,铺在外面的小客厅中的布艺沙发上,他实在熬不住了,钻回卧室一头躺在床上,进入沉睡。
半晌后,搁在床边的黑暗剑悄悄化成黑泥的形状,从紧闭的卧室门下流出。
“怎么那么久?我看那家伙都快被掏空了。”
尤格莉丝收起骄蛮的表情,冷若冰川的对黑泥说道。
“要称吾主!你这野蛮的生物,一半的原初之血,想想是谁的赐予?”
黑泥小声斥责,它和尤格莉丝以前就打过交道,在地下时达成了协议。
“吞噬神明的埃尔德里奇,如今也成了一条忠犬了吗?”
尤格莉丝颇有些不屑地嘲讽,她和它俱是上个纪元的遗留之物,曾经令那些旧神谈之色变的幽暗化身埃尔德里奇,没想到能有今日,力量势微了不说,胆子也变小了,活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
“哼!不是我分享给你吾主的圣血,你还要睡上不知多久,待吾主觉醒之日,希望你还能这么狂妄。”
埃尔德里奇阴侧侧地说,它不想再扯皮下去,直奔来意道。
“你不是好奇我的力量都用在什么地方了吗?现在我带你去,要快!”
两人不再言语,出门远去。
“刘易斯先生,休假愉快吗?”
翌日,刚一进打工的书店,顶着两个黑眼圈的老道尔就语气不善地问道。
“非常抱歉,我的确是有急事。”
每周10枚银令的薪水,刘易斯已经不太重视了,只有书店的藏书对他这个刚来不到两个月的异界灵魂来说很重要,他在考进卡廷斯学院前还不想离职。
“希望你没下次了,也不会有下次了。”
老道尔这三天来,白天要看店,晚上还得加班制作人偶玛利亚,早就憋着一肚子火,他丢下一句威胁,又回到角落开始雕刻。
“您雕琢的是位女性?”
快下班时,刘易斯收起一本介绍人文地理的杂书,对极有耐心地打磨一颗女性头颅的老道尔问了句。
“这是我最后的作品,不会再有超过它的了。像你这种俗人,又怎能懂得它的价值。”
老道尔长叹一声,他起身走向书店的二楼,怀里抱着那颗美丽的女子头颅。
他依稀记得,童年时期的自己看见橱窗里摆放的精致人偶时的兴奋之情,父母离世后孤僻的他用遗产买下这间书店,又购置了不菲的各式工具和材料,只为了能亲手造出完美的人偶,俗世间的喧嚣已与他无关,他只有这一个目的,达成便可满足的结束人生。
刘易斯望着这个怪人,他有种不祥的预感,而不幸的是,他的这种感觉十分灵验。